許采采小時候剛到微明峰時,曾有很長一段時間幾乎離不開宋盡遙。
所以那時,每當宋盡遙有緊急的事務,或是需要進行危險的訓練而無法帶著一個五歲小孩時,都會將本命劍留下來哄孩子。
劍身上滿是他的味道,不僅可以安撫年幼的許采采的情緒,陪許采采睡覺玩耍,還能在危急關頭護許采采周全,十分好用。
只不過,一旦宋盡遙忙完回來,發現許采采仍舊只是抱著劍玩,而不再黏他時,本命劍就會變得沒那麼有用了。
反而礙事起來。
這種奇怪的現象一直持續到現在。
在床榻外靜站片刻後,宋盡遙捏決換好衣物,無聲無息在榻邊坐下。
他浸了冷霜一樣的視線停留在許采采被劍柄硌出淺淺凹陷的臉頰上。
這把劍就像是他的肢體,他能感受到師弟臉龐的柔軟觸感,也能感受到師弟將劍體緊緊攬在臂彎的力道。
即使如此,宋盡遙卻仍心生不快。
他冰冷的神情不變,只眉間緩緩皺起,沉默幾息,抬手將自己的本命劍從許采采懷中緩緩抽出來。
這動作自然擾到了睡得正香的許采采。
伴隨著軟被的摩擦聲,少年動了動腦袋,勉力睜開惺忪的睡眼。
認出跟前的人是宋盡遙時,許采采抱著劍的雙手便十分自然地鬆開了。
他困得不清醒,就著側躺的姿勢往前挪動,探出胳膊改為抱住宋盡遙撐在榻邊的手臂,口中咕噥了一句「師兄」。
宋盡遙眉間的褶皺因此消失。
他一邊順勢將本命劍收好,一邊低低應了一聲。
應完便熄滅屋內的夜明燈,借著黏人師弟抱他的力道也在榻邊躺下。
只要沒有特殊情況,師兄弟二人一直都是同榻而眠的。
日思夜想了三個月的熟悉身形就躺在身旁,許采采心中更加熨帖,閉著眼睛頗為熟練地黏上去。
他把臉頰擱在宋盡遙寬闊的肩膀上,又像剛才抱本命劍那般抱住他師兄溫暖有力的胳膊。
師兄顯然比硬邦邦的劍要好抱多了,他的腿還能搭上師兄的腰腹。
搭完,許采采靜等了片刻,見宋盡遙遲遲沒動靜,就重新抬起一張滿含睡意的臉,眼眸透過濃密的眼睫頗為茫然地望過去。
「……」
宋盡遙便垂下眼,也側過身,空著的那隻手臂熟練地將他攬入懷中。
許采采這回滿意了,美滋滋地埋頭睡去。
……
像許采采這樣年紀尚輕,修為尚淺的弟子,即使已經拜過師,日常有師父和師兄指點,平日裡仍是需要和眾多內門弟子一起學習各種基礎功課的。
因為第二天辰時有功法晨練,所以天剛破曉時,許采采便起床了。
他從小就精力足,也沒有賴床的習慣,這一覺又因為有師兄陪著,睡得就更加香甜,醒來也是神清氣爽。
宋盡遙早已穿戴整齊,讓許采采赤腳站在榻邊的軟毯上,他一件件給人穿好衣物,系上腰帶,整理衣領。
一絲不苟地穿完衣服,宋盡遙又叫人坐下來,手裡拿著不知從哪裡取出來的與許采采今日衣物配套的髮簪,熟練又自然地給人束髮。
宋盡遙眼眸低垂,一貫冷淡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動作是耐心又細緻的。
這期間許采采就盯著他師兄腰間的玉扣發呆。
宋盡遙不在家時,這些瑣事當然都是許采采自己來。
但只要宋盡遙在,就都是宋盡遙做,許采采沒有插手的機會。
一切收拾妥當,師兄弟二人一人準時去試煉場晨練,一人留在微明峰參悟心法。
晨練的內容一般都是將同等進度的弟子集合起來,共同練習此前學過的基礎招式,雖然簡單枯燥,但卻是強身健體,磨練心性的好選擇。
因為不需要學習新招式,所以沒有特定的長老來教導,最多安排幾個修為高的內門弟子來回巡邏監督,起到指點錯處、維持紀律的作用。
謝問玉作為長清宗掌門親傳大弟子,身份與修為都十分突出,自然就成了當這份差的次數最多的人選。
不過,由於他行事傲慢,每每都是嘲諷多指教少,所以並不受眾弟子們的歡迎。
約莫到了巳時,晨練即將結束時,謝問玉才穿一身亮藍錦袍,手持長扇,身後跟著幾個內門弟子晃晃悠悠地出現。
他相貌中等,只是因為出身修仙世家,家底雄厚,身上自有一種富家子弟的貴氣。
謝問玉姿態散漫,穿插在晨練隊伍中,用扇柄隨意指出幾個動作不合格的弟子,順帶說一些「連這個都做不好不如上後山挖野菜去」之類的譏諷話,就算是監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