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盡遙眼眸一閃。
兩人日夜相處十多年,不僅宋盡遙對許采采了如指掌,許采采也是十分了解宋盡遙的。
別人可能覺得宋盡遙冷若冰霜,一張俊臉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冰雕出來的一般,不會做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情緒。
但其實許采采很清楚,他師兄也有不少微表情。
而且時間長了,他也能把這些微表情的意思猜個七七八八。
就比如這時。
許采采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真的有?」他愈發覺得奇怪了,低頭在自己身上胡亂看了一遍,「是什麼?」
宋盡遙似是並不想談這個。
但還是眉頭稍皺,視線下移,落在他的手腕處。
許采采順著看過去。
那裡戴著一枚花紋精緻的玉制手鐲。
他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將鐲子取了下來。
許采采拿著鐲子,用自己的靈力試試,鐲子卻沒有任何反應,叫人全然看不出它是一件法器。
少年不由再次困惑地看向宋盡遙。
對方沉默片刻,也以指尖碰了碰玉鐲。
接觸了宋盡遙的靈力後,玉鐲便像是忽然有了生命一般,開始輕輕震顫著往外散發靈力。
如泉眼般的靈力在玉鐲中間匯聚,變成旋渦,最終四散至半空中,顯現出他們二人此時此刻的景象。
動作與神態,都是實時顯示的。
許采采有些發愣,發現了最不對勁的地方。
眾所周知,玄光鏡在使用之前,是需要使用者和接收者雙方共同使用法訣,注入靈力,才會被啟動的。
也就是只有在雙方都允許的情況下,才可以傳遞聲音與影像。
可這個手鐲卻完全不需要許采采這個佩戴者的同意。
只宋盡遙一人便可以啟動使用。
許采采表情呆呆的,腦子終於要轉不過來了。
「我怎麼記得,」少年眉頭輕皺,聲音帶著猶疑,「這個手鐲是師兄好幾年前送給我的……」
具體是什麼時候,許采采有些記不清了。
「是你十歲那年,」宋盡遙接過話,用仍舊平穩的語氣低聲道,「我因宗門事務外出,第一次離開你超過半月,送你的。」
一經提醒,許采采便很快想起來了。
他跟著點點頭。
他那時候已經長大了不少,剛剛過了最黏宋盡遙的階段。
但是一想到要整整十多天見不到師兄,十歲的許采采還是很傷心。
他那時可憐巴巴地攥緊他師兄的手,心裡難受極了,需要死死抿著唇才能不讓眼淚掉下來。
於是宋盡遙便在他腕上戴了這個鐲子。
很漂亮,用來哄他高興。
宋盡遙那時還說,叫他不必害怕。因為即使師兄不在身邊,但只要采采有事,師兄就都會知道,還會在第一時間趕到。
許采采神情變得恍惚。
他以為那只是宋盡遙用來哄小孩子的話,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師兄怎麼騙我?」許采采低著頭,看著手裡的鐲子,心裡莫名不是滋味,很彆扭。
宋盡遙依舊蹲著,仰頭觀察他的神情,喉結微動。
「沒騙你。」
他只是瞞著師弟而已。
許采采撇嘴。
他還是感到很不舒服。
他一直以為這鐲子只是個首飾,而且因為很喜歡,所以從戴上到現在從沒摘下過。
可這便意味著,在這七八年的時間裡,宋盡遙隨時隨地都可以看到、聽到他在做什麼。
而他本人卻對此一無所知。
許采采越往深處想,眉頭就皺得越深。
他指尖摳著手鐲上的紋路,逐漸不想說話,也不想看宋盡遙了。
這便是有脾氣了。
蹲在跟前的人忽的上前靠近半步。
宋盡遙一手輕輕把那鐲子從許采采手中拿走,一手裹住許采采發涼的雙手。
他輕捏著少年軟而堅韌的指節,開始溫聲哄人。
「采采,你那時很小,師兄看不見你,不能時刻確定你一切都好,會很擔心。」
許采采抬眼瞥他,頓了頓,很不開心地說:「可是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啊。」
宋盡遙眸色閃動,灰白眸子裡一時只能盛得下一個許采采。
「在師兄眼裡,采采永遠是小孩子。」
許采采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沒忍住眨了眨眼睛。
方才蓄積的小脾氣因為心軟,開始不受控制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