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心中是古怪居多,還是放心居多。
許采采並未放慢腳步,一直到重新來到微明峰暗室門前才停下。
木門外封印已經撤下,房門敞開著,似是在等他一般。
許采采來得太急,呼吸稍促。
這時站在門外,竟一時心生後怕,不敢邁腳。
猶疑之際,一束強硬的靈力忽的纏住腰身,像只大手般徑直將他裹了進去。
房門在身後砰然緊閉,許采采被嚇了一跳,尚未站穩,便已經撞入一個密不透風的懷抱。
一隻手臂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緊緊橫在腰後。
許采采嗅到了熟悉的氣息,又感覺到男人在用高挺的鼻樑用力蹭他頸窩。
宋盡遙極為平靜地啞聲開口,聲音低得像一道嘆息:「就知道采采會回來。」
許采采被迫把腦袋放在對方肩上,聞言不由皺眉去看周圍場景。
暗室內不再有昨日那般駭人的識海景象,而是恢復了最樸素的原樣。
不大的木屋裡,靠窗放了一桌一椅,最裡面則是一張極為簡陋的木床。
木床上並沒有被褥,只在破舊的床板上放了兩隻蒲團,供修士打坐用。
再稍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去看他師兄的狀態。
修士仍著一身規整白衣,此時身姿修長而端正,雙目清明。
一雙直直望著他的灰白雙眸中,雖然仍滿含滾燙情緒,但偏執血色早已褪去。
凌冽面龐似也恢復了些許血色,不再像昨日那樣蒼白嚇人。
至於周身氣場,那種陰惻惻的壓迫感亦被徹底壓制,一切恢復如常。
許采采腦袋轉的慢,這時呆愣半晌,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什麼走火入魔,他師兄明明完好無損!
一陣氣血衝上腦袋,少年氣得頓時繃緊了臉,奮力掙扎著便要轉頭離開。
腰間力道卻收得更緊。
許采采反抗的情緒上來了,對方困他困得越牢,他便掙扎得愈發用力,到最後乾脆直接手腳並用。
而宋盡遙任由師弟拳打腳踢,身形巋然不動。
直等許采采變得氣喘吁吁,修士才抬起大掌在少年頸後揉按,給人順氣。
「對不起,采采。」
「嚇到了你。」
他垂著眼皮,總算正色開了口。
抬手撫開許采采因掙扎而黏在頰邊的髮絲,修士眉間輕皺,嗓音稱得上柔和。
宋盡遙用上這樣溫柔的聲音,說的還是道歉的話,許采采頓時就泄氣了。
少年總算不再掙扎,但仍抬著一張氣得泛紅的臉瞪人。
「是嚇到了,」許采采皺著眉,很生氣地說,「你幹嘛總是在嚇我!」
這便不止指製造靈力不穩的假象,把人騙回來的事了。
更指的是第一次在暗室里,給許采采展示的那副驚世駭俗的畫面。
少年生氣的烏黑眼眸更加明亮鮮活,招人喜愛。
宋盡遙垂眸對視,心中砰然,卻不敢再展示分毫。
他喉結滾動,靜了片刻,再度道歉。
「是師兄的錯,是師兄出了問題。」
許采采眼睫忽的扇動。
又見宋盡遙眸色冷淡如冰面,手臂卻始終緊抱著他,繼續淡聲道:「你不喜歡,我會改。」
修士第一次,以儘量溫和的語氣,說出那些原本強硬的話。
「但采采不能再離開,別再逃離師兄,可以嗎?」
許采采徹底愣住了。
不止是因為他師兄放得如此之低的姿態,更因為其中那句保證。
少年神情呆愣,與人對視半晌,才嘴唇微張,輕問出聲。
「你,」許采采皺眉,有些難以說出口,「你在識海里,想對我那樣……這也是可以改的嗎?」
許采采主動提那事,令宋盡遙眼眸微顫。
但他仍穩住氣息,直直與人對視,頷首:「只要你不離開我,我會想辦法。」
宋盡遙對許采采從不撒謊,亦不食言。
他拇指在師弟耳後輕輕摩挲,請求寬限般,低低補充:「再給我點時間。」
許采采被摸得很癢,但又覺得有點舒服,所以他就沒動。
被宋盡遙這樣溫聲細語地哄,他感到自己的兩條腿都在發軟。
少年心臟跳得太快,幾乎要緩不過氣。
宋盡遙將許采采這幅沉默不語的神情看在眼裡,卻以為師弟還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