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凱薩琳還在沉默，宿泱見她這個模樣安穩道，「如果是因為這個，那你沒必要自責。」
「愛孩子不是母親的天責。」
凱薩琳隱藏在陰影下的嘴角微微勾了勾，看著皺著眉頭的宿泱，她輕笑了一下，「孩子不是我殺的，我其實……」
「很期待她的到來……」
她這句話一開口，宿泱立刻問道，「是公爵嗎？」
「公爵不希望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面前的凱薩琳聞言譏諷的笑了一下，她上前兩步抱過了擺放在床上最大的那個布娃娃。
那個布娃娃做工很精緻，漆黑的睫毛，銀杏葉一樣的長髮，穿著蕾絲邊的繡花裙子。
宿泱這時才看到，這個娃娃的眼珠都是更為精緻的黑曜石。
凱薩琳像抱小嬰兒一樣環抱著這個娃娃，輕輕的拍了拍它的後背，她唱起了搖籃曲。
「玫瑰花裝飾，百合花覆蓋，嬰兒的小床。現在躺下休息，願你安眠被祝福……」
只聽歌的話，凱薩琳的聲音又輕又柔，充滿了一個母親的眷眷愛意。
但她渾身卻充滿了悲傷。
她的臉上沒有淚水，也沒有展現出強烈的情感波動，單看面部表情，凱薩琳其實很平靜。
但宿泱就是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濃重的哀傷。
那是一種很安靜的哀傷，像是一副靜謐的畫作。
宿泱不是一個能承受別人情緒的人，見到凱薩琳這幅模樣，他有些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想問的東西還沒問出口，但如果此刻詢問，又好像不是那麼合適。
但時間不等人，宿泱剛要狠下心腸詢問孩子是怎麼死的時候，凱薩琳開口了。
她的嗓音微微沙啞，還帶著點剛剛唱搖籃曲時沒退下去的溫柔，「這首歌好聽嗎？」
聽見她的問話，宿泱微微點了點頭。
「挺好聽的，小時候我睡不著，我哥也會裝模作樣的給我唱搖籃曲，但他唱的總是很難聽。」
凱薩琳聞言輕聲笑了一下，「我的家鄉在薩索洛特，那裡人人都能歌善舞，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在這首搖籃曲的歌聲里長大的，然後再把它唱給自己的孩子，就這麼一代一代的傳下去。小時候，我的祖母就是唱著這首歌哄我睡覺的。」
「所以搖籃曲唱的怎麼樣不重要，重要的是唱歌時的心意對嗎？」
宿泱認同她這句話，於是又點了點頭。
凱薩琳將娃娃放回原位，貼心的蓋好被子之後，她又講道，「但薩索洛特太窮了，我不想繼續住在那個到處漏風的小木屋裡給我的孩子唱搖籃曲了。」
「你能理解我的對嗎？」
看著對方直勾勾看過來的眼神，宿泱搖了搖頭。
「很抱歉，我能理解你，但是我不認同你。」
「只要有愛，在哪裡唱搖籃曲重要嗎？」
畢竟和傅昭一起躺在小巷子裡睡覺的時候，哪怕對方沒有再唱搖籃曲，哪怕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再親密，但只要有這個人在，宿泱就感到了安心。
於是宿泱的反問很是真誠。
而凱薩琳看著他的表情，很是譏諷的笑了一下，「你沒體驗過我過的生活，才能理所當然的說出這種話。」
「一塊麵包掰成十幾份，每人只能分到一點麵包渣的時候，誰還能愛下去呢？」
「你看到這些娃娃了嗎？」她指著這滿屋子的娃娃問道，「這些都是我做的，因為我從小沒有，我只能撿別人的娃娃，我沒有自己的！你知道嗎，我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沒有自己的裙子，當然也沒有屬於我自己的娃娃……」
「所以我想讓我的孩子遠離這種生活！我想讓她一出生就漂漂亮亮的，有自己的房間，有自己的裙子，有數不清的娃娃……」
「所以我勾引了公爵……」
聽到她這冷不丁的最後一句話，宿泱抬起頭很驚訝的望了過去。
「很驚訝嗎？」
宿泱又點了點頭，他努力的措辭道，「嗯……就是，你和公爵之間差了一個莉莉絲……」
見到他這個樣子，凱薩琳很開心的笑了一下，「客人您真可愛，要是您早一點來，我就不用去勾引公爵了。」
「哈，哈哈。」
乾巴巴的笑了兩聲，宿泱將話題轉了回去，「但是公爵不希望你生下這個孩子是嗎？」
一提到這個話題，凱薩琳就冷下了臉。
看著宿泱的面孔，她嗤笑了一聲，「男人永遠都是漂亮話說的好聽，柔情蜜意的時候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但真正要做的時候卻想盡各種理由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