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便想出了一個法子。既然遇到危險無法快速布置陣法,那讓陣法材料可以自己排布不就行了?
於是,就有了人陣一說。
與太初觀那樣自小修行的劍陣不同,企圖打造人陣的陣法師會在普通人中挑選出有天賦者,教授他們少許修煉法門,主要是讓他們學習如何組成陣法。
陣法師並非真心收徒,很大程度上是將這些人當做布置陣法的材料,可以用於消耗。
花秉秋就很瞧不上這種法子,覺得與邪門歪道無異,是陣法師中的敗類。歸雪間知道,花先生雖然脾氣火爆,經常苛責書院裡的學生,但從不會以損害他人的方式布置陣法。他說真正的陣法是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互相助益,而不是吸乾靈力,竭澤而漁。
歸雪間很感謝花先生對自己的教導。
他看向那位藍衣道人,制止道:「不要再布置人陣了。」
人陣一旦布成,想要強行創出,一定會對陣法本身——也就是那些人造成損傷。
藍衣道人被戳穿了也不驚慌,反而笑道:「你們兩個來路不明,又屠殺白家眾人,我為了安全,布置陣法保護自己又怎麼了?難不成你們怕了?」
歸雪間懶得和他爭辯,視線搜尋者同樣身著藍衣的九位道童的行走方向和軌跡,一邊看,一邊破解陣法:「此為玄天八卦陣,八人站外,圍困敵人,一人以身為劍。此陣看似變幻莫測,破解之法卻極為簡單,無需折斷匯集天地靈力與其餘八人之力的劍,而是要使站在正北方向,承接天地與人之間的……」
眼看著自己精心鑽研了數十年,自認天衣無縫的人陣就要在眾人面前被破解,那人面色難看,一甩拂塵:「歸!」
小道童們立刻又回到他的身後。
在場之人又大吃一驚。原以為歸雪間修為很低,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所以只能藏在禁制里,沒想到他在陣法上頗有造詣,很是長了一番見識,也不敢再小瞧這個兩年前逃出去,拋棄姓名的少年人了。
兩刻鐘後,約莫有一般人看完了玉簡,陷入深思。
歸雪間一直幫周先生做事,整理過典籍比起這些罪證來不知繁複困難多少。一個時辰內做出來的玉簡也簡單明了,滴水不漏,與白家很多反常的做法對應,通篇看下來竟找不出缺漏。
一番商討後,還是那中年男人道:「從證據來看,似乎確有其事。不如你們再找幾個知曉內情的白家人,訊問一番。」
於懷鶴淡淡道:「都殺了。」
那人駭然道:「全都殺了?一個沒留?」
於懷鶴平靜道:「魔修殺不得嗎?」
魔修不是不能殺,但根據這份罪證上所言,白家墮為魔修的人數不少,竟都死絕了,實在是駭人聽聞。
有人仗著自己在最後面,有人在前面擋著,覺得於懷鶴一時殺不過來,質疑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殺人滅口!」
歸雪間想,於懷鶴想要結果一個人的性命,這人在天涯海角也不會有任何阻礙,何況還在於懷鶴的視線範圍內。
他任由這人說完,知道堵不如疏,這也是很多人沒有訴之於口的想法,又說了一句:「也有人證。」
活人沒有,但死人也是人。
從儲物戒指里拿出屍體這事,歸雪間偷偷做過,於懷鶴光明正大做過,是很方便,卻不大好看。歸雪間考慮很多,這麼直接拿出屍體,萬一日後被記下來,豈不是大大跌了龍傲天的面子,便琢磨了一個時辰,布置了一個傳送陣法。
傳送的距離很短,從山上到山下,布置起來倒是不難,難的是死物如何啟動陣法。
這也難不住歸雪間。
於是,在眾人或是期待,或是質疑,或是畏懼的目光中,歸雪間打了個響指。
十多具精心挑選的屍體出現在了禁制外的半空中,緩緩落下。
這事太過突然,眾人紛紛四散開來,宛如驚鵲,為屍體騰出一大片位置。
這不能怪歸雪間,他沒又長千里眼,布置陣法,測算距離時不知道這塊地方有人。
眾人似乎嚇得不輕,分辨不出歸雪間到底是為了展示自己在陣法上的造詣,還是威脅他們。連不會動的屍體想運都能運來,能動的人更會淪為在陣法中只會亂撞的無頭蒼蠅。
一時之間對弱不禁風的歸雪間的畏懼不亞於對於懷鶴了。
一人驚魂未定道:「道友,你這是何意!」
歸雪間眨了眨眼:「不是說要人證嗎?」
遠處的百十號人都沉默了。
良久,一位女修道:「我在紫微書院讀書時,有幸見過天下第一的陣法大師,那位花先生的脾氣很是古怪,我一貫敬而遠之。現在看來,在陣法師一道上登峰造極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癖。沒料到道友生的這般貌美,性情也溫和,卻有這樣暴力的舉措,膽量也遠超常人。」
歸雪間:「……」
對不起,花先生,好像無意間敗壞了你的名聲。
又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於懷鶴,有點尋求安慰的意思。
於懷鶴偏過頭,劍柄擋住了他的半張臉,竟也勾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