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綢在前,不過是擾敵,黛玉並不指望能對楊戩有實質傷害,她甚至沒有去看結果,只是腰肢一轉,轉至楊戩身後,袖中十八枚金葉子疾射而出。
這金葉子,是女祖師在爛柯山上親手煉製,送與她玩耍的,其上有祖師附著的些許靈力。
這連番出手,黛玉本只寄望於將楊戩逼退,結束這讓人煩躁的纏戰,二人能好好談話。
金葉子出手瞬間,她忽然發現楊戩竟當真被那白綢束縛住了,金葉子一枚不拉,全數打在他背上。
為逼退楊戩,她施了十二分的力度,加上祖師法力,便是肉身成聖如楊戩,也不一定能抵擋得住。
黛玉心尖一顫,四肢百骸俱是一疼,忙收回金葉,飛身過去,接住楊戩搖搖欲墜的身軀。
「好妖女!」
李天王寶塔再舉,正要下令發兵,哪吒輕扯了下他的衣袖,道:「父王稍安勿躁!」
猛然被哪吒近身,李天王唬得一個激靈,退開一步,才定睛看去。
海面上,顯聖真君伸出手指,接住了那女子的一滴淚珠。
黛玉淚如雨下,顫聲道:「你可以躲開的,為什麼不躲?」
楊戩虛撐著她的肩頭,背上鮮血淋漓,口唇微動,聲若細蚊:「做得好,讓他們看到你的價值,才不會輕易被抹殺!」
黛玉化出白絲細雲,將他扶上去,側身從懷裡摸出玉瓶,伸出顫抖的手指,去拉楊戩的衣服。
楊戩止住她:「不,讓我自己來!」
黛玉哭道:「我全打在你的背上,你如何夠得著?」
楊戩看一眼天上,微微低頭,茶褐色的眸子凝視著黛玉的面龐,低聲道:「你可知,天上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咱們呢?這一抹藥,你就是......」
他說不下去,那三個字只在心裡想一想,就酥麻了舌尖,顫慄了靈魂。
黛玉垂眸,長睫輕顫,頰暈紅霞,嬌艷生輝。一瞬間,海面上的餘暉都被比得黯然無光。
她清靈的嗓音,恍若拂過楊戩耳邊的微風,飄忽忽如在夢中:「你方才那般言語,我還有得選嗎?」
她指的是那句「別再鬧了」。
楊戩更加窘迫了,他按著衣衫的手也顫抖起來:「對不住,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我知你霽月光風,不願與蠅營狗苟之輩為伍,可蚊蠅狼獸多了,便是最光潔的月,也終會被他們拖落凡塵。」
「我在天地間微有些薄名,自認還能幫你分擔些惡意。」
這一番話說過,背後的鮮血又流了些,滴在白絲細雲上,鮮紅映著雪白,愈發觸目驚心。
他口中仍在致歉:「方才讓你做仙娥玉女那些話,都不是出自我的真心,只是擔心你不願出手。其實,我心裡,始終將你看得如天上明月一般......」
黛玉又羞又急又是甜蜜,眼見得他血愈流愈多,輕呼一聲,拉開他的手道:「我都知道,都明白,你不要再解釋了呀。」
楊戩臉色煞白,仍勉力提氣,道:「這點兒傷,我還撐得住,咱們不需要讓那些人看了便宜。」
「傻子!」黛玉捏了隱身訣,二人霎時失了蹤影。
天上,李天王取出照妖鏡:「不好,妖女不見了,待我找一找。」
哪吒手中拋著乾坤圈玩,口中不耐煩地輕嗤一聲:「你是想試一試二郎真君的槍,可夠鋒利嗎?」
李天王這才悻悻放下照妖鏡,將寶塔換回離哪吒近的右手,巍然站定。
隱身訣下,楊戩另施了個小結界,便是天地間最強大的法寶,也難以看透。
隱身狀態下,他略自在了些,自行拉開了衣衫,將後背轉過去,低聲道:「就在你前方兩尺,上方半寸之處。」
黛玉手指沾了藥,摸索著位置移過去,觸手溫熱,肌肉緊實,甚至觸摸到勃勃生機的心跳。
男子輕吸了口氣,指下的肌肉瞬間緊繃,在指底微微顫動。
黛玉只覺得自己的面頰已燃燒起來,她強抑心神,順著鮮血的流向一點點挪移手指,待那一處的肌膚恢復平滑,才又一點點移向他處。
神仙的呼吸應是微不可聞的,前方,二郎真君的呼吸卻變得又重又急。
藥塗完,黛玉輕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屏息凝氣了多久。
她取出帕子,摸索著,一點一點拭去那脊背上的血污,正欲撤開手指,指尖卻被握住了。
男子的呼吸,熾熱而急促,一點點靠近,黛玉紅了面,微微垂首,卻沒避開。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一觸即離,輕得似怕驚醒一個夢。
輕得,也仿佛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