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理智還讓她記掛著暈倒前的事情,寶釵問出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琦表哥怎麼樣了?」
她父親與哥哥看向窗外,嫂子抽泣一聲。
黃夫人撐著笑容道:「他沒事,喝了幾口冷水,有些受涼,大夫開了藥已經沒事兒了。」
寶釵疑惑地看著眾人:「那是姨媽......」
黃夫人搖頭,道:「她也沒事兒,不過是被你姨丈禁足了而已。」
她撫摸著女兒的肩,柔聲提議:「你這兩日太累了,跟我們回家去歇歇吧!」
蔡氏只是被禁足,原也在寶釵預料之內,她搖頭:「我還是回臥龍崗去吧,家裡也還需要照顧。過一陣子,夫君回來……」
黃夫人截斷了她的話,帶著三分強硬道:「還是跟母親回去吧,你如今有了身孕,需要人好好照顧。」
「什麼?」寶釵不敢置信,巨大的不真實感湧上心頭,她手指撫上腹部,「我們要有孩子了?」
黃夫人的眼圈紅了:「嗯!」
她嫂子又抽泣了一聲,被她哥哥輕推了一下。
寶釵心下開始不安了,他們在為誰哭?
但沒有人有告訴她的意思,黃承彥要去向劉表告辭,黃晷去套車馬,黃夫人走之前要去看蔡氏。
她嫂子蒯氏實在找不到理由,說要去洗洗臉。
梅鹿站在廊下,不進來。
寶釵撐起身要吐,梅鹿連忙跑了進來,替她拿來痰盂,眼睛是紅腫的,不敢直視自家小姐。
寶釵抓住她:「老實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梅鹿轉開眼睛:「沒,沒什麼......」
「你們為什麼要哭?」寶釵寸步不讓。
梅鹿再次避開,忽聽門外有人喚道:「梅鹿,你們小姐醒了嗎?」
是碧螺!
梅鹿答應一聲,就要出去。
卻被寶釵拉住:「讓她進來,不許多說話!」
梅鹿只得喚一聲,寶釵閉上眼睛裝睡。
碧螺進來了,悄悄掩上門,從袖中拿出一封信:「趁著夫人在靜室思過,我大著膽子進去拿的。」
梅鹿眨眨眼睛:「你給我吧!」
「不行,表小姐答應了給我一套金絲軟綢呢,我得親手交給她!」碧螺後知後覺地嘆了一口氣,「你說,表小姐現在還有心情做金絲軟綢嗎?」
梅鹿拼命咳嗽。
碧螺奇道:「你眼睛怎麼了,嗓子也不舒服?唉,你們姑爺的事兒確實太突然了,我瞧見黃老先生都哭了呢!」
「姑爺什麼事?」
寶釵掀開被子,一下坐了起來。
碧螺嚇得大叫一聲,就要跑掉。
寶釵道:「你不想要金絲軟綢了嗎?」
她的聲音在耳邊漂浮,聽起來不像是自己的。
碧螺拿著那封信,期期艾艾道:「表小姐,我也是聽說的,也許諸葛先生吉人天相,會沒事兒的!」
她把信丟在床上,一溜煙兒跑了。
寶釵直直地盯梅鹿:「諸葛先生怎麼了?」
梅鹿錯開目光,聲若蚊蠅:「說是先生中了埋伏,有人眼睜睜看著他中了一箭,皇叔軍中已舉喪……」
「我不相信!」寶釵斬釘截鐵地道。
她躺回床上,蒙上被子,黑黝黝的,仿佛又回到了那間牢房。
諸葛亮不可能有事!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反反覆覆地提醒著。
愈是頻繁,愈是微弱。
照歷史上的記載,諸葛亮至少還有三十四年壽命,他還有璀璨的一生,怎麼可能在今時有事兒呢?
寶釵躺在被子下面,眼淚流過面頰,被她一把擦去。
絕不可能!
她又躺了片刻,坐起身開始讀碧螺拿來的那封信。
荀令君的字跡工整簡潔,用詞通俗易懂,寶釵讀了一遍,卻全無印象是什麼內容。
她的腦海中還環繞著那四個字:絕不可能!
她將信收了起來,下了床,淡淡道:「梅鹿,去給我端些飯菜來!」
梅鹿已經嚇呆了,慌慌張張走至門口,又退回來道:「小姐,你沒事兒吧!」
「會有什麼事兒?」寶釵唇角帶笑,像是在外說服自己,「夫君無事,他不過是在用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