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均從外面回來,揉著眼睛,打著哈欠。
他在睡夢中,被從天而降的兄長拍起來,還未來得及歡喜,就被強令上馬,跟著奔出二十餘里。
一路上,兄長囑咐了許多話,然後他說:「回去吧,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顧家裡!」
然後就打發他回來了。
讓他跟著走這二十里,不過是為了節省時間。
諸葛均哭笑不得,這個兄長,明明半夜就回來了,臨近清晨才想到要節約時間。
他騎馬回到家,遠遠看見嫂嫂站在廊下,痴痴地望著遠方。
看見諸葛均,寶釵問了一句從來沒有的傻話:「你哥哥,昨夜當真回來了,對嗎?」
「是的,」諸葛均語氣乖順,卻不掩抱怨,「兄長剛訓導了我一路,如今想必已經出了襄陽了!」
他想起諸葛亮的話,換了語氣轉述道:「兄長命我轉告嫂嫂,待局勢穩定些,便來接嫂嫂。」
三城新定,需要安撫百姓,拉攏士族,整頓兵士,建築防線......
寶釵倚柱而立,不知再見他,要等到何時?
天氣漸漸轉冷,寶釵坐在房內做小孩衣衫,蔡夫人來了。
一個月不見,她整個人憔悴了許多,顯然那次當眾設計劉琦不成,讓她在劉表那兒的日子難過了許多。
寶釵帶著梅鹿迎出去。
馬車上先下來一位婷婷裊裊的白衣少婦,柔柔弱弱笑道:「妹妹,還記得我麼?」
寶釵細細看了一眼,也展顏笑了:「原來是妍姐姐!」
這女子名喚蔡妍,他父親與蔡瑁是同宗兄弟,算是寶釵的遠房表姐,三年前,嫁與蒯氏的一位公子為妻。
去年,那位蒯公子病逝,寶釵還跟著母親上門弔唁。
蔡妍自幼羞澀內向,扎一下不知道疼,罵一下只會低頭哭,若不是容貌出眾,幾乎是家族圈中的透明人。
上次在葬禮上相見,她縮手縮腳,小小一團跪在靈堂上哭,黃夫人回來感嘆了兩天「可憐」。
如今,依然一副柔弱無依的模樣,容貌卻似乎凌厲明艷了一些。
碧螺掀開車簾,蔡夫人坐在裡面笑道:「咱們家,也就你們兩個女孩兒最為出眾,理當多多親近。」
她說話時頗有些皮笑肉不笑。
寶釵心知她與這位姨媽已隔閡難消,只淡淡笑道:「姨母說的是,寒舍簡陋,還請姨母與姐姐進內室喝茶。」
蔡妍扶著蔡夫人,跟隨寶釵進了草堂。
蔡夫人坐在堂上,笑道:「你妍姐姐新婚守寡,心情抑鬱難消,大夫提議她多出來走走,我正好要來瞧你,便帶她來了。」
寶釵笑道:「難為姨母記掛著我。」
「你是我的親外甥女,我當然記掛你!」蔡夫人笑得頗為冷漠,又向蔡妍道:「這隆中山清水秀,倒是個散心解悶的好地方,是吧?」
蔡妍立刻站起身,柔柔笑道:「山不高而秀雅,水不闊而靈動,確是好地方。姑母帶我來著一趟,侄女心裡的煩悶立時疏解多了呢。」
她這一番話說得自然流暢,簡直與幼年的期期艾艾半日說不出一句話判若兩人。
「既如此,」蔡夫人向寶釵道,「你就留你表姐住幾日吧!」
「你如今也有了身孕,身邊缺人照顧,你妍姐姐留在此,既能照顧你,也能順便散散心,一舉兩得,外甥女覺得如何?」
寶釵心念急轉,這蔡氏是何意?留下個人監視她?還是......
蔡妍一雙盈盈水眸,求懇地望過來,眼角已掛上了眼淚,當真可憐可愛,讓人心軟。
寶釵笑道:「姐姐來與我做伴,求之不得!」
送蔡夫人出門時,這女人終究有些裝不下去了,帶著些惡意道:「若是讓你姨丈知道,當日在觀景閣上出主意的是你......」
寶釵笑得直截了當:「什麼主意?」
蔡夫人怒道:「趁劉琦酒醉殺他!」
寶釵奇道:「我與琦表哥自幼一起長大,他將來做荊州之主,必然不會虧待我,我為何要殺他?」
「況且,我若出主意殺他,為何最終又救他?」
「你!」蔡夫人怒不可遏,「你等著!」
寶釵笑得意有所指:「姨丈心性仁慈,姨母告訴了也沒用,不如寫封信給穎川故人......」
蔡夫人頓住腳步,後退一步:「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一甩袖子,匆匆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第一場雪落下時,諸葛亮派了馬車,來接寶釵去樊城,蔡妍軟語求懇,定要跟著前去。
寶釵也有心要探知她的用意,便答應了。
新野百姓捨不得劉皇叔,向劉表數次請命,劉表礙於劉備如今勢大,只能將新野繼續暫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