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熟悉的玉手從簾下伸過來,將他拉進了馬車裡。
遠處的差撥等人見了,都曖昧地擠眉弄眼,悄悄瞥著柴大官人。
馬車內,迎春伸手去扶那囚枷,三十多斤的重量,卻哪裡是她一個弱女子能撼動的?
林沖盡力擎著枷,溫聲道:「莫擔心,小小一副木枷不妨事的。」
迎春哭道:「大哥,眼看著天要入冬了,他們這時來傳你,必是要施展火燒草料場的毒計呢。」
林沖道:「放心,我這次有了防備,絕不會上他們的當了。」
他看了眼窗外,低聲道:「若他們當真放起火來,我就給他們來個將計就計,金蟬脫殼,從此與你隱姓埋名過自在日子去。」
迎春一怔,含淚道:「大哥當真想得開?」
「當然!」林沖雙手困在枷里,只能抬起一點兒手指替妻子拭淚,溫柔笑道,「娘子已經在東京隱了名姓,為夫自然要婦唱夫隨。」
迎春面頰貼進他手心,輕聲道:「無論多久我都等著你,等你回來,我也許有個喜訊要告訴你呢。」
林衝心中一動,目光瞥過妻子的腰身,虎目湧上淚光,點頭笑道:「好!」
他下了馬車,身姿挺拔,闊步向著差役們走去。
冬日的狂風席捲了天地間的生機,帶著風雪欲來的先兆。
林沖的心卻是暖融融的,有人在家中等他,他還有牽掛,還有無限的勇氣和希望。
第150章
天一日冷似一日,迎春縫冬衣、置茶飯,托人一趟趟地送往滄州牢營。
那邊林沖也傳了信來,他被派去看守天王堂,在附近遇到當年他仗義相助過的李小二,李家夫妻對他感恩奉承,幫著漿洗衣衫、供應熱湯熱飯,囑託迎春無需惦記。
看守天王堂,在原書中還是看得柴進的臉面,迎春舒了口氣,想來高俅的黑手還未伸下來。
她寫下記得的梁山好漢大名,約莫有八十多個,其他的實在記不得了。
鳳姐大喜,當即從帳房劃了一百兩銀子給迎春做冬衣。
進了臘月,鳳姐提議道:「天愈發冷了,妹妹又有了身子,左右出不得門,不如趁閒將那水滸傳寫出來,給咱們也開開眼。」
迎春本就是柔順的人,如今柴老夫人已逝,張教頭被柴進請到西莊去照管佃租,她亦無事可做,便每日坐在房內專心默寫《水滸傳》,只隔三差五請柴進派人去探探消息。
這日午後,天氣陰重,迎春坐在房中默書。
大部分細節都記不得了,她不過是順著情節半編半寫,耗神又耗力,寫不出兩頁,睏倦得伏案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身上漸漸開始發冷,心下一個激靈醒來,卻見房內炭盆不知何時滅了,窗外卻較睡前亮了許多。
迎春起身走至窗前,推開窗子,刺骨的寒風撲地將人灌個冰涼,天邊不知何時紛紛揚揚卷下一場大雪來。
這大雪……
迎春心下一驚,顧不得披上外袍,快步走至門口就要出去。
錦兒提著一桶炭,哈著白氣頂雪走進院子,見她穿著件夾襖慌不擇路地出來,忙擋住道:「娘子哪裡去?」
迎春雙眼發直,喃喃道:「這就是風雪山神廟那一天,我要去找大哥。」
「娘子!」錦兒丟下炭捅,忙推著她進屋,「你還懷著身子呢,不要命了!」
迎春這才清醒了些,想要用手護住微隆起的小腹,手已冰得沒了知覺,抬不起來。
錦兒一把將她推進房內,扯過被子兜頭包裹得嚴嚴實實。
她又奔出門外,將炭捅提進來,蹲在火盆前打火石。
迎春急道:「你且先別忙這個,快去將鳳姐姐請來!」
錦兒看她神色張狂,聲音嘶啞,只得丟下火石,奔去找鳳姐,偏鳳姐與平兒皆在東莊清理糧庫未回來,獨柴大官人在家。
聽得林娘子有急事,柴進顧不得男女之別,跟著錦兒走至門外,先讓她進去通報。
迎春還怔怔坐在椅上,聞聲胡亂將被子裹得更緊些,站了起來。
柴進走進來,見她木呆呆的,向錦兒道:「這是怎麼了?」
迎春回過神來,急道:「林教頭是否已被調去看守草料場?」
「確是如此,林兄弟還專門囑咐我們不叫弟妹知曉。」柴進笑道,「從天王堂到草料場原是換了個肥缺,我還笑他做什麼瞞著弟妹……」
迎春急道:「求大官人快去救命,晚了就來不及了!」
柴進吃驚道:「什麼來不及了?」
迎春也顧不得了,一股腦兒道:「高俅派陸謙與富安,勾結了滄州牢營的管營與差撥,要趁著風雪天氣火燒草料場,害林教頭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