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雄道:「我二人正是梁山來的,娘子如何知曉?」
那女子笑道:「我姓尤,與一眾姐妹在此隨師父隱居修行。七日前,盧員外與燕小哥躲避官府,偶然撞進我們莊院。家姐心善,見他們傷病在身,便稟明師父,留他們在此休養。」
「他們口稱要去梁山泊入伙,我見你們不像官府中人,故而有此一猜。」
石秀聽得是避世修行的女子,便深深唱了個喏,道:「在下石秀,有個外號叫做拼命三郎。這位是義兄楊雄,人稱病關索。」
「我二人是奉令前來接應盧員外的,娘子如此仗義相助,梁山以後必有重謝。」
那女子笑道:「相遇便是有緣,兩位不必客氣,請進內中與盧員外相見。」
芳官急道:「三姐,當真要帶他們進去麼?這豈不是在沾染塵劫?」
尤三姐笑道:「時也,命也,緣也,劫也,誰能分清?」
石秀、楊雄隨兩人跨過門檻,瞬間眼前一亮,但見十丈翠屏斜出,三千飛瀑落濺,亭台樓閣,小橋長廊,觀之綿延不絕。
一路遇到七、八個女孩子,皆是十二、三歲年紀,有說有笑,見到芳官,都伸手招她過去。
芳官向尤三姐笑一笑,腳步輕盈地走了過去,與一眾小姐妹說笑而去。
尤三姐帶著兩人走過一段綠柳堤,遠遠飄來一陣笛音,婉轉悠揚,聽之讓人陶醉。
此時正是四月天氣,柳絮漫天,一團團卷在腳底,笛聲旋繞身邊,聽笛的人仿佛踏雲而上,非在人間。
尤三姐駐足,眼神中划過一絲懷念:「許久沒有聽到這般好笛了,上次聽到,還是當年在姥娘家,聽那個人在戲台上......」
她沒有說下去,引著楊雄、石秀繼續舉步上前。
走過綠柳長提,現出一片鏡湖,湖心有座精巧的亭子,遠遠地有一男子身影,臨湖憑欄而立,手執竹笛,身姿飄然若仙。
尤三姐輕輕豎起一根手指,向石秀、楊雄示意輕聲,然後輕輕踏上橋面。
湖水潺潺,三人走至湖心亭上,一曲剛好奏畢。
那人回過神來,唇若塗朱,睛似點漆,面如冠玉,反手收了笛子,微微一笑道:「三姐,小乙有禮!」
尤三姐笑道:「燕家小哥,這兩位好漢是梁山來的,特來找你和盧員外。」
那吹笛之人正是燕青,躬身行禮道:「小乙與主人還未走到梁山,倒要連累兩位兄長辛苦這一趟,勞累勞累!」
石秀道:「自盧員外離了梁山後,山上諸位頭領都著實惦念,已派我和楊家哥哥下山尋找多時了,若非有緣撞到這座莊院來,只怕又找回大名府去了。」
楊雄道:「盧員外在哪裡?」
燕青面前現出些難色,遲疑道:「許是在東苑橋頭賞花餵魚。」
楊雄、石秀皆訝異,在他們記憶里,盧員外是槍棒天下無雙的好漢子,沒想到竟然有這些閒情逸緻。
尤三姐明白過來,淡淡一笑道:「我引你們去找。」
她腳步極快,石秀三人幾乎是小跑起來才勉強追上。
繞過一座假山,現出一架拱橋,橋下錦鯉成群,爭先恐後仰頭張嘴搶食。
橋上並肩站著一對璧人,男子凜若天神,女子秀若嬌花。
兩人隔欄向水面拋灑魚食,有說有笑,仿若一對恩愛夫妻。
尤三姐快步上前,叫道:「姐姐,有梁山的人來接盧員外了。」
那女子驚叫一聲,手中魚食盡皆掉落水面,引得游魚們爭相竟食。
盧俊義回頭,見燕青領著兩個漢子,也是吃了一驚。
他當日被宋江留住,在梁山住過數月,諸位好漢輪番回來與他歡宴,故而也曾會得楊雄、石秀。
那女子輕握盧員外手臂,軟聲低語:「員外,莫去。」
這一聲軟語,讓盧員外愈發心生不舍起來,招呼起楊雄、石秀來,笑容都有些勉強。
看官可知這女子是誰?
原來她正是尤三姐的姐姐,紅樓二尤中的尤二姐。
前世,這尤氏姐妹雖有十分容貌,卻無一分運道,親父早死,幼年就跟著母親改嫁尤家。
誰知沒過得幾年,繼父又沒了,姐妹倆從此身若浮萍,依附嫁到寧國府的繼姐過活。
她們繼姐尤氏嫁的是寧國府長房長孫賈珍,賈珍有一獨子賈蓉,父子倆皆是色中餓鬼,一點兒體面不講的貨色。
尤氏姐妹沒有一點兒家勢,卻是一雙美人胚子,十二、三歲時就已出落得楚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