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被藍盼曉念叨著的明寶清正在長安城長安縣道德坊開元觀以東二里西巷第五戶的小小窄門前站定。
「就這了,她們若是在萬年縣賃住處,我能查得更快。」嚴觀隨手將韁繩甩在臨近的一棵樹上,韁繩自己打了個捆,繫上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四周泛著一種幽藍的光芒,小院門口的燈籠並沒有點燃,像是漂浮在無邊苦海中的兩個泡沫。
明寶清走上前幾步,伸手卻又頓住。
據嚴觀找到的那中人所言,這只是個一進的小院,很小,所以只要明寶清略留神一聽,就能聽見裡頭傳出來的陣陣歌聲——朱姨在教明寶珊唱曲。
明寶清僵在那裡,聽明寶珊掐著一把嬌柔的嗓子,唱那『寂寞厭厭地,一夜長如歲』。
她唱得還不是很好,聽得出生澀,但也唱得很認真。
越是聽出她有多麼竭力去咬每一個字眼,去繞每一個轉折,明寶清越是悲傷。
妾室出身,總是伺候人的,可即便是朱姨,也不願在女兒跟前賣弄愉人的技藝。
偶一次家宴,明侯吃醉了酒,要朱姨當眾唱曲。
明寶清眼見她臉上露出了罕見的侷促,望向明寶清的目光流露出哀求的意味。
明寶清的生母那時候已經去世了,藍氏剛進門,對一切都生澀拘謹,她坐在明侯身邊時,明寶清都能感覺到她在戰慄。
於是明寶清讓眾人一道祝酒,把這件事含糊了過去。
一眾子女眾星捧月,明侯卻似笑非笑地看著明寶清,只不過是在回憶中與明侯對視了一眼,明寶清卻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不適。
那是以往被她刻意忽視且美化成寵愛縱容的一種感覺,而明寶清直到現在才明白,這是輕蔑。
嚴觀見她不進去,以為是怕裡頭守了家丁,抑或乾脆就是某個相好的,於是走上前伸臂就要推門。
「誒!」明寶清雙手抓住他的胳膊,眼底的水光一晃而過,很快消失不見,「罷了,我不計較了,當是賠她的荔枝兒吧。」
嚴觀搞不懂為什麼,要是陪別人這樣沒個交代的走了一趟,費了人情面子不說,到頭來只說『罷了』,他定然要覺得別人是在耍他。
他也覺得自己該怒一下的,於是在心裡鼓了一下氣,看著她很快鬆開的雙手,刺道:「那鳥可是你自己扔的。」
明寶清本要說『難道不是你不肯放過在先嗎』,但又覺得這話太長真累人,只嘆了口氣,道:「對,是我。」
她轉身從晦暗處走進月光下,好離那可憐的唱曲聲遠些。
宵禁示警的鼓聲很急促,明寶清腦中雜念被鼓聲推到角落,她忙望向嚴觀,道:「今日多勞煩嚴帥,眼下快宵禁了,嚴帥還是早些歸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