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姜小郎喊出了這個他偷聽來的名字。
鍾娘子轉臉看他,只看到他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
這人不高大,也不英俊。論外貌比不上周大郎,論性情她暫時也只看到機靈油滑。
她知道他喜歡自己,可喜歡又能怎麼樣,她真的很害怕。
「你別怕。」姜小郎像是知道她心裡的念頭,忽然說。
鍾娘子沒有說話,看著他小心翼翼從窗縫裡遞東西進來,那是用帕子裹著的一根玉釵,通體柔白,只有頂上一點微翠。
「這是我阿耶最掙錢的時候給我阿娘買的,是雙釵來的,另一支在嫂嫂那里,她的玉釵頂上是一點黃玉,其他沒有不一樣。」姜小郎說話的時候 ,眼睛一直望著她,「我阿耶對阿娘很好,我阿兄對阿嫂也好。」
鍾娘子的目光從玉釵上移開,落到姜小郎臉上,她輕聲說:「我知道。」
尋常百姓家,因娘子害口而試圖去溫泉莊子上買鮮菜的郎君不能說絕世罕有,但一定是少之又少。
雖說那鮮菜最終也沒買回來,人家根本不賣一株半株,但心意要緊,姜大郎走過的山路,敲門時的忐忑,賠過的笑臉都不是假的。
「所以,像不像三分樣,」姜小郎翹起唇角笑了起來,又說:「你別害怕。」
知道了姜小郎和鍾娘子婚事的孫嬸子雖然長舌,卻不至於生事,只是在走過周家時忍不住多回頭看了兩眼,心下感慨之余,又進藍家討一碗水喝。
家裡正好沒什麼人在,林姨去豆腐坊做工了,明寶錦在游家學堂,老苗姨忙好了午膳,擦了把身子正在歇息。
藍盼曉迎了她進來,秋香色的衫,褚色的襦裙都是洗了多次的舊衣,色澤黯淡卻柔軟,但卻有了幾件新首飾,綴在她腕間、耳畔、髮髻里,將她整個人都點得容光煥發。
「唉,三娘子、四娘子都念書去了,苦了你支應家裡。」孫嬸子的眼睛在茶碗沿上滾來滾去,耐不住問:「你家大娘子呢?」
「不辛苦,她們都顧著家裡呢。」藍盼曉淺笑著說,「里正不是請石匠來做個滾碾麼,她去看了。」
「噢,」孫嬸子喝下一口水,問:「你們湊那個錢嗎?」
藍家種糧很少,豆子也不多,孫嬸子問這句話是想聽她說沒有,因為孫家也沒湊。
「大娘子打算湊了,」藍盼曉卻說:「平日裡要碾些什麼也方便。」
而且游家和黑大他們秋收後的糧都可以用,文先生名下亦有免糧的份額,有些田產掛在他名下,秋後也會有一筆糧。
若不湊這個份子,也可以用碾,但碾米碾面都得繳錢,或者留下一些米麵,若是碰上湊份子的人家要用,就得排後頭去。
明寶清以長遠計,一開始就把份子湊了,先不論日後,就是眼下做碾的時候,說話做主都能方便些。
「做不了。」石匠把明寶清畫的紙張一推,不看,又別過頭只跟里正嬉皮笑臉的,就是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