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寶清依言啜了一口,只覺得滋味是清鮮的,口感是柔潤的,不是靠辛辣刺激開胃,而是用春風穿肚腸。
見那攤主阿姐一直盯著她看,明寶清點點頭說:「好喝。」
攤主阿姐好似才回過神來,笑了笑,一邊擺配菜一邊對嚴觀說:「嚴帥今日怎麼一大早就往崇仁坊來了?」
嚴觀在這裡吃過兩次,根本沒想到這每日迎來送往的攤主會記得自己。
他看了明寶清一眼,掐頭去尾,說:「她沒什麼胃口,我就想到你這的滋味了。」
攤主阿姐面上笑容像是被風晃動的帘子,忽閃忽閃的。
「您上次也吃的豆芽湯,不嘗嘗麻湯飯嗎?」
「我吃麻湯飯吃一回上火一回。」嚴觀想了想,卻對明寶清道:「開了胃口的話,再要一小碗麻湯飯嘗嘗吧,女娘的身子不一樣,麻湯飯很潤補的,我阿娘天冷的時候總喜歡吃。」
聽他說到娘親,明寶清就沒法子拒絕。
「這,這是火靠出來的醬黃豆,綿綿鹹鹹的,抿開來跟乳腐一樣,您嘗嘗,」攤主阿姐竭力揚起笑,對明寶清道:「這是辣蘿蔔絲,這是干煸菇片,這是油炸酥豆瓣,這是醃豇豆米。」
攤上的小本買賣,打得又是素食招牌,自然不是蘿蔔就是豆子,但很有限的食材叫這姐妹倆琢磨出了很多彩的吃法。
油炸酥豆瓣就是炸蠶豆,但蠶豆瓣炸得很酥透,嚼在嘴裡沙沙作響。
豇豆米漂亮如珠寶,瑩瑩一粒綠中海泛著柔紅粉紫調。
明寶清覺得這些小菜都很有趣,對嚴觀說:「我從前不知豇豆米老了會變紅,不明白我阿娘最喜歡的那種紅為什麼會叫豇豆紅。」
嚴觀看著她一臉認真地吃一根蘿蔔絲,揶揄道:「是不是又想著回去該怎麼跟小妹形容這個滋味了?」
明寶清被他說中了,笑道:「你也快吃,吃完做一篇《論湯飯小菜好滋味》給小妹品鑑。」
嚴觀失笑,抬眸對上攤主阿姐落寞的目光,人家閃避不及,他卻只是如常道:「再要一份煮栗子,鹹甜都稱半斤來。」
然後他收回目光,輕輕投到明寶清面上,說:「她家的煮栗很入味,綿軟卻不散,皮又好剝,帶回去叫大家都嘗嘗。」
「好。」明寶清瞧他,說:「快吃,湯飯要冷了。」
素湯飯適口好味,嚴觀吃罷,明寶清還有小半碗沒吃完。
天色已經亮堂起來了,嚴觀總瞧著明寶清也不成,只好垂眸看著芝麻棺槨上的一些雕刻花紋。
那是明寶清自己刻的,是各種各樣的芝麻,蜷成一圈睡著的,歡歡喜喜搖尾的,跑著跳著撲蝶的。
明寶清吃好了,擺好筷勺就見嚴觀正取了牆角草莖,要剔掉花紋凹刻里的一點泥。
他用指腹擦了擦,低頭細看了看,忽然笑了起來,抬眼看明寶清,問:「芝麻是四眉犬?」
「嗯。」明寶清吃得渾身熨貼,臉蛋被蒸得粉絨絨的,眉眼俱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