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蓋的紙面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只有寥寥幾筆刻出來的光痕,就映出一隻飽滿的玉兔。
那盞燈是嚴觀此生見過最簡單靈巧的,他怎麼捨得其沉在水底?
「那個幫我撿燈的人是你?」
明寶清想起來了,那燈是她自己做的,也很喜歡,只是燈落進黑黑的河水裡,一下就滅了,方位也看不清了。
她不想別人為了一盞燈犯險,就打算不要了。
那人跳進水裡的時候,明寶清還以為他是失足,急忙讓下人把槳伸過去救他。
有那麼一兩個瞬息,水面上的漣漪漸漸平復,明寶清有些擔心,然後就聽見了石階旁『嘩啦』一聲,那盞燈被輕輕擱在了她腳邊,像是被魚兒托上來的。
而那人沒有上埠頭石階,直接攀到了岸上,淌著一地濕淋淋的水,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千衡扔了銀錠過去算是賞錢,他抬手接住了,然後『咚』一聲,像扔石頭一樣又扔進了水裡。
岸上有三四人循著那道銀光就蹦進了水裡,場面一時間混亂,明寶清連他的背影都沒有看清,只覺得他是個怪人。
明寶清沒有聽見嚴觀的回答,她也不需要,除了他就沒別人了。
她又問:「九年前景山田狩禮,你也看見我了?」
嚴觀聽了這個問題,眼神定了定,他腦海中的夢境有了奇異的交疊。
燈節里的明寶清神色愉悅,笑容舒展,山風裡的明寶清表情冷冽,抿唇肅容。
嚴觀又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如是道:「是。」
他頓了頓,又說:「多謝你。」
明寶清碾在他手背上的那點力道頓時一重,嚴觀一點也不覺得疼,只覺是明寶清對著他射了虛無一箭,正中他的手心,這點被洞穿的
觸感使他從冰冷寒濕的河水裡掙了出來,落在這厚重的褥子上。
嚴觀看著此時的明寶清,她擋住了油燈的那點光,側面的輪廓黑濃而鮮明。
他看見了無數個她,像月在不平水面上的碎影,但不論對著哪一個明寶清,他都要說:「對不起。」
明寶清嘆了口氣,提膝想要從他身上下來,但她一動,他立即就起身,那條爛兮兮的胳膊還欲抬起,想要抓住她。
「躺好!」明寶清呵不住他,只有重新坐下去,用膝頭碾著他的手。
這回,兩只手都碾著了。
嚴觀似乎就甘願被她這麼禁錮著,但說安分又不那麼安分,起碼那玩意是不安分的。
他喉頭裡滾動著一些喑啞而難耐的氣音,又連連呵氣,彷佛周遭空氣微薄,快要窒息,聽得明寶清面上也發燙。
嚴觀皺著眉,眼下至顴骨處的肌膚上冒出一層紅來。
明寶清忽然意識到什麼,她俯下身,鼻尖抵著鼻尖,連呼吸都撞在了一起。
「誰允許你動?」
嚴觀的動作一滯,抬頸想要吻上那片近在咫尺的唇,但明寶清只是一偏首,他跌回枕頭上,如從懸崖跌入谷底,渾身難耐如蟻噬。
明寶清蹙眉看他,道:「這般齷齪的夢,你打什麼時候做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