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娃你們就別擔心了!拐誰也不會拐一個十六歲的男娃,這年歲,買回去也不肯認別人做父母,做勞力?一頓吃三碗,誰家養得起?私賣?他還能打能殺的,又惹得起了?」朱姨想高高興興看熱鬧,見不得她們這樣喪氣,於是就嚷了起來,尖聲尖氣勸道:「方才過來路上也好些熱鬧看呢,要不是說紫薇樓前有大象儀仗,還有花戲,我興許也叫別處勾了魂去,許他也是在路上被好戲所迷,你們前腳走,他後腳到家,撲了個空,眼下要往紫薇樓來也是堵路上了,不成了。今晚上是要熱鬧一夜的,咱們明早回去鐵定就能跟他碰上了!他肚腸里也悔著呢!瞧不見這麼多好戲,還叫你們惦念著!」
明寶錦轉眼看朱姨,朱姨沖她擠擠眼睛,道:「回去你可得好好冷著他!也叫文先生、嚴中侯狠斥他一頓!省得日後再沒個輕重,叫咱們擔心!」
「是啊四娘,游小郎肯定就是在哪玩了。誒,大姐姐方才給你的荷包里有什麼?」明寶珊也說話來寬明寶錦的心。
明寶錦打開了那個荷包,掀開帕子,見是一隻黢黑的小狗,張著嘴在叫,她探舌舔了舔小狗耳,驚道:「是糖做的。」
「我看這糖很薄,」藍盼曉摟著明寶錦,端詳著那只小黑狗,道:「光一照都透了,約莫是留不住的,你吃了吧。」
明寶錦猶豫著,抬眼看藍盼曉,藍盼曉摸了摸她的發,道:「那就小心些揣著,留著跟小青鳥一塊吃吧。」
明寶錦點點頭,心裡終於輕快了一點。
林姨聽著她們說話,眼睛只望著紫薇樓。
紫薇樓其實是紫薇樓苑,邊上圍繞著很多花苑,主樓是紫薇樓,有三層高,亮堂堂二層的望樓上密密地站著許多官員使者,正談笑風生,三層的望樓則疏落一些,但也站著好些護衛。
飛檐下的宮燈很漂亮,每一盞上都有畫,林姨猜測每一幅畫都是一個典故,一個故事,但她不太識字,所以明寶盈曾給她畫了一本各種典故的畫畫書,她能看著那個畫給明真瑤說典故,每天睡覺之前的要說幾個的。
隔得這麼遠,她看不見那燈上畫的是什麼,但她就是覺得肯定沒有明寶盈畫的好。
林姨其實知道自己的女兒很厲害,很早之前就知道,在她還很靦腆怯懦的時候,林姨就見過她的字,也看過她的畫,只是都不放在心上罷了。
現在,滿城的璀璨燈火在她腳下,宮廷雅樂像天籟之音,隱隱的,還有象的長鳴,就連明寶錦都被這種陌生而新奇的叫聲所吸引,可林姨卻在後悔,抄家離府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把明寶盈畫的典故書帶出來——這樣一件久遠而無謂的小事。
「我想去方便一下。」林姨對藍盼曉說。
藍盼曉正看著那從紫薇樓里走出來的兩隻灰色巨獸,象背上的美人是一男一女,一個身姿窈窕,一個雄健高大,皆在起勢作舞,任是誰的眼睛都很難移開,而林姨說了什麼她也沒有太聽清,盯著她的口型看了看,才點點頭道:「解手?」
她只說了這樣一句,就覺得明寶錦往自己懷裡躲,原是那山一般的大象越走越近,美人的舞姿卻是愈發迅疾,隨著愈發緊促的鼓點而由妖嬈變為了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