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屋裡也沒有筆吏在,趙算官聽得明寶盈此問,頓時連算都算亂了,他搓了一把臉,無奈道:「這我哪裡知道?唉,咱們還是別管別問,將自己手上的差事做好。」
「這事兒說起來,也是駕部司擬的票券,戶部不過是批一下,老主事就算落了印那也是受矇騙的。」明寶盈粗略地將那摞堆積的公務翻看了一遍,又道:「驛券往後不從咱們這過手了?」
趙算官是在官署里眼見著大理寺將人一個個抓走的,本就如驚弓之鳥一般,正月里還根本沒歇幾日,熬得人臉上一絲喜色都沒有,若不是知道明寶盈家裡有白事,他真要發火了。
「明算官,你那穩重性子哪去了?」趙算官睇了她一眼,語重心長地說:「也不瞧瞧走了多少人,若不是咱們兩個算是新進的,眼下還能站在這說話!?」
「趙算官別惱,我知道你是個敦厚性子,張六每次對老主事不敬,老主事忍氣,你都會替他斟一杯疏肝解郁明目的菊花茶,你平素雖是寡言少語的,但對老主事也敬重有加,看不上那小的將度支司當成他自家產業,一副來日可憑血脈繼承的樣子。」明寶盈語氣懇切,道:「再說了,老主事私賣驛券十來年?這事,你信?」
趙算官默了一默,道:「你我信不信有什麼緊要的?這件事總要有個說法。」
說著,他還伸手在明寶盈眼前的帳簿上重重敲了敲,聽那壓抑的口吻,明寶盈知道他絕對是不信的。
明寶盈垂眸瞧著自己眼前的帳冊,千兩萬兩的流水就在這上頭。
「這事兒不是要有一個說法。」她突地說。
趙算官收回手背在身後,疑道:「此話怎講。」
「這事,要的難道不是那十來年虧空掉的銀子嗎?」
趙算官朝外頭覷了一眼,拿來一個算盤裝模作樣地撥弄著,說:「可只怕最後落得一攤不得不認的爛帳和幾份血淋淋的口供罷了。」
明寶盈聽了這話,沉默不語。
這時又聽小吏來報,說隴右道進奏院送來幾大車的銅幣,要人去清點入庫記帳。
進奏院是各地在京的辦事處,首要的職責就是接待本道赴京大員,向朝廷繳納賦稅、進獻祥瑞等事,再就是替要來本道做買賣的商人開具票券,接受他們的銅幣,商人就可以拿著這份票券去各州郡折換銅錢,免去路上帶著大筆銅錢奔波的危險。
而各道收到的銅錢又可折算成賦稅,各州郡也就不必費心押送稅幣進京了。
全國各有十八個道,商人飛錢數目龐大,隔三差五就有一次,進奏院雖然已經核算過一遍,但入了戶部,自然也要有一道查驗。
張六手下的幾個算官倒也不是全然不做事,只這種繁瑣耗時的事情,一向是推給他們這些沒有家世,沒有倚仗,一如老主事這樣出身的小官們去做的。
如今他們身上也攤了一堆的事,忙得也是鬍子拉碴,一身油味,所以權當做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