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的眼淚順著鼻樑淌,她使勁抹了一把,搖搖頭,道:「我見她是突地想起來的,一下就緊了個臉。我也問了她的,她也想說來著,不過,好像是礙著小蓮在邊上穿針理線呢,她有些不好意思說的樣子。」
「小蓮母女同你們也親厚,再說這孩子素來嘴緊,有什麼事是二姐姐連聽都不願意叫小蓮聽到一絲的?」明寶盈琢磨了一下,道:「莫不是張六的事?」
朱姨一把扣住明寶盈的手,道:「張六!你與張六是同僚,是不是這裡頭有什麼事?」
明寶盈定了定神,把朱姨扶到了榻上,道:「您別急,我這就找大姐姐,立刻出去尋二姐姐,若是張六做了什麼歹事,舍掉我這條命也要叫他碎屍萬段!」
朱姨原本把明寶盈往外推了推,忽然又猛地拽了她一把,道:「有個什麼消息要來告訴我。」
明寶盈還沒應她,手腕子又被她緊緊一扣,就見朱姨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什麼消息都要告訴我!殺人都要算我一份!」
第163章 無本買賣
從成衣鋪子到明家, 說遠不遠的,但又不是幾步就能走到的距離。
離了臨街的鋪面後,蘭陵坊里除了民居就是官園子, 回家的路有很多條, 有些小路熱鬧, 沿途都是百姓家的飯菜香和娃娃哭聲, 有些大路反而冷僻了,走過去全是籬笆院牆,望進去不是冬末春初時尚且蕭條的林子, 就是帶著點魚腥氣的塘子。
這些路明寶珊都很熟悉了, 甚至比道德坊的某些小徑還要熟絡,她心裡想要賣了道德坊的那間小宅院,徹底搬來過來與姊妹們同住, 但又知道朱姨是更喜歡獨門獨院住著, 她不能不顧念朱姨的心思, 所以就沒有提。
明寶珊腳步匆匆地往家中去, 只經過一個拐角時,與個『婆子』撞在了一塊。
她顧不得自己也摔疼了,連忙去扶那位『婆子』, 只是人家身子敦實, 明寶珊一把拽不起她,反被她掀了過去。
這『婆子』的手鐵爪般, 明寶珊被她鉗著頸,連呼吸都艱難了起來, 更別提高呼, 跟只兔似得被提上了一輛灰撲撲的馬車。
她仰在這車裡,才看清了那『婆子』, 這根本分明是個矮壯的漢子,穿著女娘衣裳戴著假髻喬裝了一番。
明寶珊雖從沒見過這人,但很知道他的主子是誰。
這漢子用布條勒死了她的嘴,捆了她的手腳,將身上的花襖翻了過來,又扯下假髻往車裡一扔,駕著馬車往外城去了。
外城幾個坊要麼就是柴木林、魚塘一類的地方,要麼就是窮亂之地,明寶珊知道自己的性命大概就是要在那種地方交代掉了,怕得渾身都在抖,腦子裡空白一片,倒在車裡顛了幾顛,再怎麼掙扎也無望,腦海里終於湧出好些念頭來。
『阿娘一定是要哭死了!』明寶珊閉了閉眼,溫熱的眼淚淌進她的頭髮里,『大姐姐她們知不知我是為什麼死的呢?會替我報仇嗎?不不,不要報仇,願她們早些忘了我,好好帶著我阿娘一道過日子,可,可是我,我真不甘心啊,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我的好日子才開了頭呢,往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我的好日子啊,怎麼就斷送在,斷送在他張六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