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添了女兒,自然比從前更多了些考量,她清楚岑石堂離京這一遭是貶,再想回來難如登天,而岑家這一輩的小郎里至今沒有一個得了功名的,後繼無人。
岑石信如今雖然上進了,但他資質已定,去陪都的肥差算是人家還給岑老家主的最後一份人情債,餘下難有功績,靠著熬年限升官罷了,如此倒也能得來些前程,餘蔭還夠給自己孩兒鋪路,但若是再扯著這些人,只怕很難說了。
今日王氏這番話是為了自己痛快,姜氏雖是一副憤慨不已的模樣,殊不知正中她下懷,便是三房四房幾個妯娌來勸她,也被她甩開,拉著明寶清走了。
宅院裡的手段明寶清不喜歡了,但姜氏卻是練出來了,她勢必要與這些心懷不軌的親戚切割乾淨,但在此之前,她需要清一清帳,尤其是岑貞善這一筆差點要了她性命的帳。
明寶清陪著姜氏略坐了坐,確認她的身子沒因動怒而有什麼損傷,這才告辭回家。
文無盡這日在學堂有事忙碌,游飛在書院裡補課,兩人都沒有去吃孟家的席面,回到家裡卻見孟容川與老苗姨一道在廳堂里,老苗姨側著身子坐著,姿態不滿又迴避。
藍盼曉在邊上陪著,聽見他們回來的響動,起身迎出來。
「今日老夫人過壽,孟兄怎麼在這?」文無盡問:「老苗姨怎麼了?像是不高興。」
「是不高興呢,也不知孟郎中能不哄得好,晚些時候我同你細說,你先去孟家給孟老夫人道個好,到底是過壽。」藍盼曉說。
文無盡和游飛往孟家去時,又見到明寶盈同孟老夫人在暖簾後頭坐著,游飛瞧那簾後伏在桌上的身影,覺得似曾相識,玩笑道:「三姐姐,又在替老夫人寫信?」
「禮單被茶水打濕了,我謄寫呢。」明寶盈笑著說。
她的目光從游飛身上移回來又落到禮單上,她沒抬頭,但她知道孟老夫人在看自己。
彼此的顧忌、考量乃至抉擇其實都很清楚明白,孟老夫人知道自己拿孟容川沒有辦法,拿明寶盈也沒有辦法,孩子太出挑了,就不是父母所能掌控的了,又或者說,被父母牢牢拿捏的孩子,恐也不會有多麼出挑。
孟老夫人一聽文無盡和游飛是剛忙完回來的,忙讓灶上裝了些好菜尤其是梅菜煎糕,就叫他們回去歇著了。
這室里又只有她們兩人了,孟老夫人靜靜瞧了明寶盈一會,看著她執筆時那種氣定神閒的韻味,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可是這樣沒名沒分的,與他同進同出,難道不委屈了你?」
明寶盈看向孟老夫人,張口想說什麼,又覺得每一句都不妥當。
她的學識、經歷、環境造就了她的想法,而孟老夫人也一樣,她目不識丁,她守寡至今又與兒子十年不得見。
明寶盈若是把自己的想法傾瀉而出,再怎麼斟酌了言辭,委婉道出,其實對於孟老夫人而言都是某種程度上的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