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睹青天而攀白日。」
「當然,這些對你而言,都太不切實際。」
這時候,朱翊鈞早已閉上眼,呼呼大睡。
馮保看著他的睡顏,若有所思。
當皇帝太不容易了,尤其是他這樣的小皇帝。
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人家的江山是實實在在打下來,有這個實力皇權獨攬,無可厚非。
再往後,皇位都是從老爹手中繼承來的。這些小皇帝自幼生長在皇宮大內,與整個天下比起來,皇城也不過是方寸之地,身邊來來去去總是那幾個大臣和太監。
這樣的皇帝,早就已經脫離了凡間,卻要他做天下的決斷,實在也是難為他了。
英宗效仿先輩「天子守國門」,是愚蠢,武宗走出皇城,回到真實的世界,是荒唐。他們中間還有個孝宗,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三十多歲就把自己累死了。
嘉靖帝將高度集權玩到了極致,卻把整個帝國推向崩潰的邊緣,穆宗沉湎聲色,進一步掏空國庫……大坑一個接著一個,憑張居正一人,根本填不過來。
馮保伸出手指,在那粉嫩軟彈的臉蛋上輕輕戳了一下:「希望,你能改變這一切。」
當天晚上,嘉靖帝就知道裕王帶著朱翊鈞上街的事情,但也沒說什麼。
連朱翊鈞那個小傢伙也背過《論語·為政》,說:「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即便是帝王,活到這個年紀,也漸漸意識到,許多事情非人力所能支配。
年輕時,他打壓太監,拿捏群臣,把他們當做提線木偶,試圖將天下權柄攥於自己一人手中。
到現在,他隱隱有了預感,有些事情大勢所趨,即便是帝王,也改變不了。
每天上午陪著王妃說說笑笑。他是個開心果,聊天、背詩,哪怕只是趴在娘親懷裡撒嬌,王妃心裡跟喝了蜜一樣甜,整個屋子都是歡聲笑語。
宮女端來煎好的藥,王妃正摟著兒子說話,小傢伙在他懷裡撒嬌,王妃捨不得放開他,便吩咐道:「放邊上吧,一會兒再喝。」
宮女說:「一會兒該涼了。」
朱翊鈞說道:「娘親,我學了新的詩詞,你想聽嗎?」
「當然想!」
朱翊鈞說:「那你先把藥喝了。」
宮女趕緊遞過藥碗,這次王妃並不拒絕,仰頭便忍著那股子苦味咽了下去。
旁邊有個小碟子,放著蜜餞。朱翊鈞立刻取了一顆送到王妃嘴邊。
王妃就著他的手含了那顆蜜餞,朱翊鈞一臉期待的問:「甜嗎?」
「你餵給娘親的,是天底下最甜的蜜餞。」
「那我也嘗嘗。」他又拿起一顆,放進了自己嘴裡,咂咂嘴,「甜~」
王妃問他:「你學了首什麼詩?」
「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