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康懷壽下樓,兩人已順著屋檐滾落下去,倉皇跳到了街邊。
這一帶太過偏僻,容易遭人埋伏。
哪怕北朔使團就此罷休,康懷壽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將事情做到這份上,定會留足後手。
只怕很快會有刺客追上來。
謝瑾吃力地背拽著裴珩,不敢半分懈怠停歇。
他尋到了來時的那輛馬車,一劍凌厲斬斷了馬車的橫木與馬頸上的鞧帶,就抱著裴珩先上了馬背。
「駕——!」
兩人共乘一馬,謝瑾從後環住裴珩的身體,掌著韁繩,揮鞭疾馳而行。
裴珩也知道他們並未脫離危險,虛弱提醒:「皇兄,返城中幾條道上,恐也有埋伏……」
「嗯,」謝瑾越是緊張,神色就越是寡淡:「我們先往西行改道郊野,那邊有鎮村,且離譚相的府宅近。你傷得太重,恐怕拖不到入宮了,得想辦法儘快包紮醫治。」
馬不停蹄。
裴珩望著謝瑾堅毅清冷的側臉,忽笑了起來。
結果不慎被喉間泛上的血給嗆著,又面色痛苦地咳了幾聲。
謝瑾低眉無奈:「都傷成什麼樣了,還有心思笑?」
裴珩聽話斂了笑,可沒放過眼前名正言順向謝瑾示弱的機會。
他借著馬背上顛簸,仰面往後,將腦袋枕靠在謝瑾肩上,微眯起勾人的狐狸眸子:「皇兄今日……好生英勇啊。」
第65章 病症
譚瑛不喜鬧市, 她自立門戶以來,就一直居住在城西一間宅院。
天色正暗,後院的門就被人重重拍響。
相府下人一打開門, 著實嚇了一跳, 只見兩男子滿身是血, 一個疲憊至極,一個不省人事,卻彼此緊緊依偎著。
「皇上重傷危急,速去、速去告知……你們譚相!」
……
很快, 裴珩就被安置在相府廂房中。譚瑛先請了附近的大夫為裴珩清創止血, 又讓人暗中傳召御醫過來。
已過半個時辰, 眼見血水還在一盆一盆地往外端。
忙活半宿,譚瑛站在屋外, 才對謝瑾拋出心中諸多疑慮:「殿下, 皇上究竟為何會傷成這樣?而且皇上身邊怎麼只有您,殿前司為何無人伴駕?」
「說來話長,」謝瑾面色發沉:「簡而言之,是我老師與北朔使團聯手設計弒君……至於皇上為何會隻身冒險去見使團, 我也尚未弄明白。」
譚瑛清麗的臉一震:「弒君……康太師和使團?!」
她一時無法將這幾個詞聯繫在一起:「殿下說的可是真的?」
謝瑾目如寒星, 焦灼和不安都藏在裡頭。
他轉向譚瑛一揖,鄭重道:「譚相,皇上不知幾時能醒, 但有些事刻不容緩。為穩朝中大局,在下不得不先擅作主張, 懇請譚相相助——」
譚瑛神情微肅,也躬身朝他一拜:「殿下已於危難生死間營救回皇上,還有什麼要做的, 吩咐便是。」
謝瑾身子疲憊,思路仍然清晰:「皇上傷勢未定,不宜對外聲張,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動搖人心。還望譚相能暫時封鎖貴府今夜所有消息,同時宮中也需有人應對,這是其一。」
「其二,譚相需派可信之人速持御前金令,密調殿前司兩千與城防兵一千,分為三股。八百人馬護衛相府,確保皇上安全;大部隊則往北,震懾北朔使團,好讓他們儘快撤離建康;餘下的……暗中布控康太師與他的同黨,防止再生動亂。」
謝瑾說到這,忍不住湧上一股氣,咳了幾聲。
譚瑛有些擔心,先岔開了話:「殿下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您身上也有傷,不如先去歇息?」
「無礙,」謝瑾調整平復了下,又繼續說道:「還有其三,眼下秋闈剛剛結束,康太師只怕無心再擔任主考官一職,但科考關乎國運,還有那麼多考生在建康等待結果,不可因此耽誤張榜與改制事宜。所以,譚相還需分出心思,與吏部和貢院儘快商榷對策——」
謝瑾剛歷過生死,還能思慮得如此周全,且有條不紊,譚瑛也對他心悅誠服:「殿下所言極是,旁的還有麼?」
「這幾件最要緊,其餘的,我想等皇上身子好些,與他商量後再作打算。」
謝瑾抬眸望向檐後疏月,添了分涼意:「眼下他傷情未定,生死未卜,我無法分心處理旁的事務。所以朝中之事,還得勞煩譚相多多費心了。」
「殿下言重了,這亦是瓊珠職責所在。」
……
頭幾夜往往是最難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