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確是可惜了。」謝瑾的聲音從喉間深處傳出來,悶悶的,聽著斯文,可透著一股鮮有的冷意。
陳利生不知謝瑾平日是怎樣的,也並未在意。
此時他發泄了一通,緊張的情緒反倒漸漸放鬆下來。
他這才又重新打量起謝瑾的姿色,不由眯著眼,眼袋鼓囊,放出幽光,裡頭儘是下流的意味。
「美人,魯家軍既然捨得送你上山,你就是枚棄子,他們不會費力氣再撈你回去。你雖比不上魯二的身份高貴,不過嘛——」
他色眯眯的目光毫不收斂,拎斧朝謝瑾走了過來,齜牙譏誚說:「不過你今日害我死了那麼多兄弟,美人,你說說看,你該怎麼伺候討好爺,才夠你在寨中多活上幾日的?」
謝瑾已沒了說客的誠意與耐心。
他此刻清冷矜貴的目光對上陳利生,又視若無物,朱唇輕啟:「惡賊,死不足惜。」
這句話說得很淡很低,卻莫名很有氣勢,宛如天神在下判決。
陳利生心中不禁一駭,又猥瑣笑了起來:「美人,都什麼時候了,還大言不慚講你們那套沒用的道理?」
陳利生一向視人命如草芥,色慾生膽,伸手要去拽住謝瑾,想先泄憤將人輕薄一番。
可一湊近,他看到了什麼,不由怔了下:「嘖,你這耳洞……怎會打在如此奇怪的地方?」
謝瑾臉上沒有表情,卻有意透露了幾個字:「宮裡打的。」
陳利生腦中此時轉得飛快,恍然一悟,大驚失色道:「你、你是謝瑾……!」
若此人真是那位大殿下謝瑾,那麼……
陳利生細思極恐,心中暗罵不好,就在這時,外頭聽得轟然一陣坍塌的巨響。
吃過上午的虧,他又陷入了某種恐懼之中,極易一驚一乍,一下就放開了謝瑾:「什麼聲音?!人呢!人都去哪了!」
過了會兒,才有人進來通傳,慌慌張張,面容如喪考妣:「大當家,是雍軍!……好多雍軍殺進來了!我們前寨的布防已經撐不住了!」
陳利生險些沒站住:「你說什麼!?」
……
山賊難殺,地形是首要因素,狡兔往往又有三窟,難以找到他們的藏身之所。
謝瑾這一路上暗中留下了標記,魯瑤又帶著人早埋伏在山間,只等著時機一到,便順利沿著那些標記追尋到了西寨的主寨。
陳利生的人在搶親時已折損了一些,手下士氣還未恢復,哪知不到半日光景,就又看到了魯家軍直接殺到了自家老巢。
就算是訓練有素的精兵,也吃不消一日之內三番四次的重擊。
有了前番的鋪墊,魯家軍對付起這幫土匪,猶如破竹之勢。
很快,西寨就潰不成軍。
轉眼就到了傍晚時分,暮色降臨,餘下的殘兵也被收拾得七七八八。
魯瑤這才與謝瑾匯合。
「殿下沒受傷吧?」
謝瑾收了那柄梅花佩劍,擦乾淨後還給魯瑤:「沒有,多虧將軍來得及時。」
他又看向了地上奄奄一息的陳利生。
陳利生在拼殺時已中了一箭,但還未死絕。
他嘴角往外冒著鮮血,還不停地「咿咿呀呀」張嘴說些什麼,似乎是在向謝瑾求饒求救。
魯瑤知道謝瑾心慈,生怕他真的要放過,忙勸阻道:「殿下不可,此人作惡多端,多年來勾結北朔官府迫害當地中原百姓,劫殺勒索商隊,他身上少說得背了上千條人命!」
謝瑾眸子清冷,淡淡應道:「嗯,我知道。」
魯瑤怔怔地看著他走到了陳利生旁邊,還是有些擔心:「殿下……」
謝瑾沉靜地蹲下了身,下一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用五指一把緊握住了插在陳利生心口的那支箭。
「你……是……你是……謝瑾!你……怎能……殺……」
陳利生口中一時都被鮮血堵滿了,哽噎著再也說不出話。他痛苦瞪大眼看著謝瑾,恐懼得在死生邊緣掙紮起來,四肢亂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