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戰事不休, 朝中政務依舊繁雜,裴珩這些日子在靈福寺本就沒得閒時。
後半夜待謝瑾乏累得睡了過去,裴珩就又獨自披衣起身, 到案桌前忙因昨日耽於情愛, 而未料理完的事務。
謝瑾許久未睡得這般踏實, 一覺到了天亮。
曦光從禪房院外照了進來,他見身旁沒人,頓時清醒了下,坐起就看到裴珩正專注著批閱摺子, 眉眼柔和, 又舒展了幾分。
「什麼時辰了?」
裴珩正盯著摺子眉頭緊鎖, 一見謝瑾醒了,面上愁霧頓散, 一笑:「還早, 卯時剛過。」
裴珩想讓謝瑾再睡會,就見他穿著單薄的裡衣已下榻走了過來,不禁挑眉:「哥,怎麼不穿外衣, 寺里供的炭火可沒宮裡暖和。」
謝瑾此時看著裴珩穿著的那件, 眸中添了抹淡淡的笑意。
裴珩這才發現自己肩上松松垮垮披著的,正是謝瑾昨日那件雪色青松短絨長袍。想來是昨夜裡摸黑,就從地上誤拾了他的。
謝瑾不會僭越穿裴珩的龍袍, 因此穿著裡衣就下榻了。
「是朕的過錯。」
裴珩哂笑,熟稔一把摟過謝瑾的腰, 拉他坐下,又解下半邊衣袍,罩在了他的肩上。
兩人同披一衣, 緊緊挨坐在一塊。
「哥,還冷嗎?」裴珩蹭了蹭他的耳。
謝瑾耳廓微紅:「屋內本來不冷。」
裴珩放下硃筆,去捂謝瑾的手:「手都是冰的。」
自昨日袒露心扉,兩人一對視,濃烈蜜意便要溢了出來。
裴珩將衣服攏得更緊,令彼此無法靠得更近,又藉機想去吻他。
謝瑾等會還要外出見人,怕他收不住留下新痕,只得勉強應付了幾下,便低聲提醒道:「摺子批完了嗎?」
裴珩這會在謝瑾面前,儼然沒有昨夜半點廢寢忘食、勵精圖治的帝王風範,輕易便生出了懶散懈怠之意:「沒呢,那麼多摺子,一時哪批得完。如今你回來了,朕總算能偷些懶——」
兩人挨得太緊,哪怕不親吻,臉頰也幾乎是貼在一起的。
謝瑾吻了下他的眼睛,裴珩才肯稍稍分開,留出點距離給彼此喘息。
謝瑾這才問:「前線可有什麼消息麼?」
他們在床榻下也是默契的,裴珩方才面有愁容,正是在憂心戰事,便道:「魯家軍已和胡圖賽交上手,占著地形上的優勢,西路推進得還算順利。可于震洲的兵馬進入惠州席城不足一月,烏蘭達魯又領著十萬鐵騎強攻而下,在城中大開殺戒,我軍傷亡頗為慘重,席城應是守不住了。」
謝瑾聽言擰眉,輕嘆道:「北朔的國力依舊強盛,兵強馬壯,一旦跨過了懸河,入了平原開闊地帶,鐵騎便成了常勝之師。大雍軍隊不敵北朔近三十年,大小戰役上千場,多是敗績,於將軍能在席城這樣的要塞與北朔鐵劑對峙這麼久,已屬不易。況且軍中改制只初見成效,要讓我們的軍隊一往無前,還需要時日。」
裴珩心中明白,這仗遠比預料之中的更為難打。
他們的父皇雍憲帝裴琅並非是個無能之君,可他在位整整二十五年,也不過是撕毀了與北朔的辱國條約,勉強將北朔軍抵禦在懸河以外,保證南方土地不受北朔侵擾。
裴珩輕蹙眉,望向他說:「朝中這兩日有不少人上摺子進言,勸朕止戰,與北朔約定以席城為界,重新劃定國界,皇兄覺得如何?」
「不可。」
謝瑾蹙眉篤定道:「大雍早在上京時,就曾向北朔派出使臣談判求和,可還是被一路逼到了南境。征服是遊牧民族骨子裡的東西,若是不攻,則更難守。且應戰是中原百姓期盼了多年,北邊諸州百姓在北朔官府的欺壓下,終年都過著非人的日子。阿珩,這仗就算再難打,我們也只能硬熬,決不能再退了——」
他語氣依舊溫而緩和,冷冽的晨光拂過他挺拔如玉的鼻樑。
裴珩望著他微微失神,也頷首一應。
有謝瑾陪著,硬熬他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見時辰還早,謝瑾便陪著裴珩批閱起那些未處理完的摺子,打算過會兒再去袁太后那請安。
不過兩個人一起批閱,未必比一個人要快多少。
裴珩徹底無法專注,乾脆就先不看了。
該晨起洗漱更衣了,他沒讓宮人進來,自己去穿好了龍袍,又親手伺候起謝瑾穿衣。
「哥,說起來,你的右腰上怎麼有顆紅痣。」裴珩的手不安分地藉機探了進去,摩挲起了謝瑾右側後腰上方的一小粒紅。
昨夜算是他們第一次真正褪去所有束縛,完完全全袒露給對方。
那顆紅痣正是裴珩昨夜趁謝瑾熟睡後,在他身上探尋到的新奇之處,似一粒精巧的相思紅豆,又像菩薩眉心正中的那一點,清冷矜貴中,不乏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