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無奈下壓嘴角,只得找託詞道:「天熱了,我要更衣,這手銬硌著不好脫,你且將鎖先打開。」
裴珩微微一頓,便擱下筷子,伸出雙臂忽要將謝瑾橫抱起。
謝瑾蹙眉一掙:「你要做什麼!?」
那根鐵鏈又劇烈響了起來,當即就在裴珩的手腕錶皮勒出了一道鮮紅的傷痕。
裴珩面不改色,宛如感覺不到一絲疼痛:「朕幫你更衣。」
「阿珩,夠了!」
謝瑾隱忍壓抑著氣息,半晌,抬起清冷濕潤的眸:「你當明白,我從來沒有太多選擇餘地,父皇、老師、朝臣,還有世人,皆想用各種束縛讓我按照他們的意願而活,只有你,是我此生真正憑心所向的愛人。如今,連你也要這樣對我麼?」
裴珩聽言心頭陣陣隱痛,可並未在面上顯露分毫,他將謝瑾緩慢放了下來,那滾燙粗糲的掌心輕柔貼覆著謝瑾的面頰,不忍碰碎,百般呵護。
「朕可以毫無保留地將一切都展露給你,什麼帝心聖意,只要你高興,都可以任你肆意窺探,哪怕是蹂躪作踐——」
裴珩鄭重其事地說出這些話,舌尖發澀:「但你不必對朕如此,畢竟朕對你唯一的意願,便是你能永遠留在朕的身邊。」
他天生不會與人為善,這已是他最大限度的愛人方式。
謝瑾閉眸被他擁入懷中,亦止不住發顫,逼著自己清醒了幾分,道:「那難道,你要一輩子都與我靠這根鐵鏈維繫共存嗎?」
裴珩額頭輕抵著他的臉頰,溫柔而痴迷:「倒也,未嘗不可。」
第100章 禁錮
這幾日天陡然轉暖了。北朔將士常年在北方行軍, 難免不適應建康潮熱的氣候,營中人心煩悶。
顯然,烏蘭達魯心裡也並不痛快。
他身為主帥, 無法坐鎮戰場第一線, 只能靠從惠州發來的信報知曉軍情。建康之事他也辦得並不順利, 禮部官員每日過來變著花樣虛與委蛇,就是遲遲不肯送謝瑾出宮。
如同雞肋,食之無味;進退兩難,顧此而失彼。
「將軍, 要不我們還是先返回惠州?于震洲十日內已攻克下三城, 再遲怕是要——」
「不可, 瑤谷已破,現在就算回去也是亡羊補牢。」
烏蘭達魯沉思猶豫, 不失主帥魄力:「王上有命, 必須斬斷謝瑾與南雍朝廷的聯繫,才可鉗制雍軍反撲北上,切勿因小失大。」
底下將士義憤填膺:「可那雍帝現在分明是在耍我們!他就是料定我們耗不起!」
這時,營外將士來報:「將軍, 雍兵方才將我們的人送回來了。」
烏蘭達魯擰眉:「我們的人?」
不多時, 就見秦焦走進了營帳。
他穿著囚服,形容枯槁,看起來在獄中受了不少苦, 使得那副本就消瘦的身軀孱弱不堪,風一吹好像就要倒了。可面對帳中這一幫高大魁梧的武士, 他還是站得筆直,不卑不亢:「在下秦焦,見過烏蘭將軍。」
北朔人尚武, 難免第一眼就看輕這個文弱的中原書生。烏蘭達魯頗有城府,不會將喜好厭惡直白地寫在臉上,但也並未直視於他:「是你?」
大雍不肯交出謝瑾,便將這細作先送了回來敷衍充數。
秦焦不等寒暄熟絡片刻,開門見山道:「在下有計策,可解將軍的燃眉之急。」
烏蘭達魯不急著聽他獻計,試探道:「本將軍知道你,你是個厲害人物,可惜太過有主見,要不是你此次貿然出頭,大可不必受牢獄之苦,也不至於讓大王費心要換你一條命。」
秦焦並不領受他的敲打,冷聲應答:「在下是個讀書人,出生貧賤,但志氣尚存。我效忠的不是大雍,也絕非是北朔。」
「大膽!」
一旁將士看不慣他這清高又不識趣的樣子,拔刀就想教訓恐嚇一番,不過被烏蘭達魯制止住了,示意他繼續說。
「秦焦此生,只效忠謝瑾一人。」秦焦面色清冷篤定道。
「三年前我會答應成為北朔諜網的下線,在建康事奸臣、攪風波,皆是為了謝瑾有朝一日能歸位,施展抱負。所以,此遭我必須要與他一同回大都,因此不得不提前暴露身份,不若,北朔王又豈會在意一個小小細作的死活和去向。」
烏蘭達魯哈哈大笑起來:「據我所知,謝瑾可是一門心思報效大雍,敬愛他那個皇帝弟弟的。你若誠心效忠謝瑾,又何必捨近求遠?」
「要我看,比起效忠主上,你是更想獨占謝瑾吧?否則從前那位眾星拱月的大殿下,如何才會把你這種出身卑賤的寒士放在眼裡呢?」
秦焦眼尾泛冷,冷冷將唇線勾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這對烏蘭將軍來說,重要嗎?」
「是不重要,」烏蘭達魯微微凝眸:「那不知,秦大人又有幾成勝算,能將謝瑾帶離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