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在融化,無論血族還是戰馬。皮肉、骨頭、血液,沒有一絲一毫會被浪費。
短短几分鐘時間,現場僅留破碎的鎧甲和布料。
屍體不見蹤影,連一片碎骨都尋不到。
菌稈高過半米,菌傘愈發鮮艷,與灰暗的樹林對比,亮眼得近似詭異。
米諾等人回到營地,發現逃亡的傢伙們適應良好。
他們不被允許自由活動,乾脆席地而坐,互相檢查和包紮傷口。
地精在火上烹煮食物,香味不斷飄來,他們頻頻向火堆張望,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
坦然,直接。
這一點和王城貴族迥然不同,倒是很對黑騎士的胃口。
「諸位,認識這個嗎?」米諾走向艾爾伍德,拋出兩枚戒指。戒指上有家紋,扛著劍和盾牌的地鼠,象徵主人的身份。
「王城貴族,一個新興的小家族。」艾爾伍德一眼認出戒指上的圖案,指出他們的身份,「他們聯合幾家占據我的領地,一路追殺我們。」
「他們都死了。」米諾朝幾人呲牙。
他身後的騎士放下肩扛的兵器,有劍、匕首,還有盾牌。他們還拆回不少馬具,修補一下就能使用。
米諾走向地精,不顧對方抗議,直接端走燉鍋。
砰地一聲,鍋被放到地上,他朝鍋內指了指:「吃嗎?」
「當然。」艾爾伍德沒有客氣,率先朝鍋里伸手,抓出一大塊肉。
其餘人也陸續動作,不管自己是否受歡迎,不管接下來會遭遇什麼,至少先填飽肚子。
肉燉得不太熟,咬開流出血水。
正合血族們的胃口。
米諾讓到一旁,打開酒囊灌下一大口,反手抹去嘴邊的水漬,開口說道:「我需要知道邊境所有情況,詳細一些。我會寫信告訴陛下,這關係到你們的去留。」
艾爾伍德咽下嘴裡的肉塊,抬頭看向米諾。斑駁的血痕和泥土覆在臉上,仍能看出英俊的輪廓,堅硬、剛毅,屬於北方貴族的硬朗。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見到陛下。」他改變對岑青的稱呼,足夠敏銳,而且聰明。
「我不確定陛下是否願意見你,在命令到來之前,你們可以留在這裡。」米諾又灌下一大口酒,隨手將酒囊拋給對方。
艾爾伍德接住酒囊,聽清對方的潛台詞。
闖入千湖領,生死已經不在自己掌握。
岑青願意接納他們,他們就可以活命,還能獲得復仇的機會。如果情況相反,黑騎士也不會放走他們。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冰冷的屍體遠比承諾和誓言更值得信任。
「我明白。」艾爾伍德沒有廢話,舉起酒囊灌下一大口。其後將酒囊遞給同伴,「無論如何,很感謝諸位救下我們。無論命運之神如何指引,這份感激永遠存在。」
「命運之神?」米諾對此嗤之以鼻。他單手叉腰,另一隻手轉動匕首,冷光在手指間閃爍,既可怕又使人著迷。
「相信我,能指引你們的不是神明,而是陛下。最好記住這一點。」
艾爾伍德目光微閃,接過傳遞迴來的酒囊,緩慢卻用力地點下了頭:「我會牢牢記住。」
接下來數日,千湖領內風平浪靜。
米諾放飛烏鴉,將事情如實稟報岑青。期間收到岑青的來信,內容是領地下一步規劃,他準備照章執行。
「諸位,在陛下的旨意到來前,你們不能白吃白住,都需要幹活。」
米諾向艾爾伍德等人聲明情況,要求他們扛起斧頭去伐木,搭建臨時聚落,負責建造外牆和木屋。
「這不是貴族該幹的事。」有人嘟囔著。
「貴族也不會受人恩惠卻不回報。所以,拿起斧頭,去砍樹。如果你們不想睡在泥地里。」黑騎士們毫不客氣,無視對方的抱怨,先一步走向森林。
艾爾伍德拿起斧頭,試了試重量,對同伴說道:「幹活,至少證明我們有用,不是在白吃白喝。」
騎士們不再抱怨,各自抄起工具,開始為自己的三餐和住處努力。
相比王城貴族,他們更能放下身段。既然想留下,就要按照千湖領的規矩來。
在塢堡時,他們監督建造防禦工事,偶爾也要親自動手,這讓他們能熟練地使用工具。掄起斧頭時,權當是在砍戈羅德的脖子,每一下都格外賣力。
冰晶花盛放之時,烏鴉飛入暴風城,帶來米諾的書信。
不巧的是,岑青已經和巫潁一同出巡。
隊伍穿過荒原,中途在諸侯的領地歇腳,基本上只有一夜,天明後繼續啟程。
「前面就是荒域。」
巨鴞背上,巫潁攬住岑青,手指西南方向。
岑青順勢望去,極目之處是一片綠海,城市、道路和聚落消失不見,只有大片草場包圍森林。
森林座落在山巒之上,高低起伏,似一頭巨獸盤踞在地平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