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哥他們霸占的桌子,店小二已經在忙前忙後的收拾了,小書童放下書箱,走過來朝他露出一個笑。
「嗯。」晏星河隨口應了聲,坐回原位收起羊皮冊子,小書童卻還沒有走,扭扭捏捏的杵在桌角揪袖子,見他在看自己,紅著臉磕磕巴巴的說,「那個,我家少爺還說,您幫了我們的忙,他想請您過去吃飯,交個朋友!」
那本冊子揣進了衣領,晏星河薅起斗笠,順了順細紗挾在胳膊里,「不必了,我還有事。」
他急著要走,屁股剛離了凳子,坐在後面一直豎著耳朵聽的白衣公子說話了,「剛才來的路上我就看過了,方圓百步沒個落腳的地方,那三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都知道避避雨再走,少俠你著什麼急啊?不如過來跟我們吃吃喝喝聊會兒,吃完了飯,雨也就該停了。」
晏星河瞥了他一眼,「不必。」
那白衣公子轉過頭,正巧夠到晏星河餘光,兩個人同時愣了愣。
對方眉頭輕輕皺著,一點紅色小痣綴在眉尖,明眸皓齒,神采飛揚,摺扇輕輕往掌心一扣,有種說不出的溫雅。
他拿扇子點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問,「少俠這兩個字好傷人啊,我長得很不招人待見嗎?」
晏星河抿唇,看向眉峰末梢那點睛似的鮮紅,又看了看他周身翩躚白衣,稍有遲疑,折回來坐在對面,「我不用飯,一壺竹葉青就行。」
「好好好,果然是行走江湖的人,桌上可以沒飯沒菜,但不能沒有酒!」
白衣公子笑眯眯的吩咐下去了,另外點了幾樣墊肚子的小菜,過了會兒,端著酒菜上來的竟然是老闆本人。
那胖大爺挽起來,袖子恭恭敬敬的給他們三人滿上,一杯酒兩杯茶,忙前忙後轉了幾圈不走,笑得格外和藹,「三位客人,還有什麼吩咐沒?」
白衣公子剛才一直在看晏星河,冷不防掌柜的一張胖臉湊到面前,他嚇了一跳,揉著額頭擺手,「不用不用,菜到齊了就行,你下去吧——哦對了,剛才砸壞的桌椅杯盞都記我帳上,結帳的時候一起給。」
「哎好嘞!客人們慢著些用!有什麼需要招呼一聲就成!」
掌柜的等得就是這句話,也不圍著桌子到處晃了,高高興興的溜達回櫃檯後邊兒。
佩劍按在膝上,晏星河一隻手握著酒杯,觀察了會兒對面。
白衣公子發現他杯子快要空了,摺扇朝著小書童一點,「元寶,發什麼神呢,沒看見少俠酒喝光了?快快快給人添上。」
那小書童忙站起來給他倒酒。
白衣公子,「多謝剛才少俠仗義出手,雖說我不缺幾塊碎銀子,但是被那種地頭泥鰍攔著勒索,還是給爺膈應的不行。少俠剛才打得好,晏某看得痛快!這杯酒敬你!」
晏星河掀起來眼皮,默不作聲的跟他碰了個杯。
白衣公子一身打扮,雖然像個溫柔鄉里養出來的小少爺,行事做派卻很有一種江湖氣,找了五花八門的藉口跟晏星河又碰了幾杯,袖子一撩,終於進了正題,「少俠這身打扮,瞧著像是個常年行走江湖的,剛剛說不完兩句話急匆匆往外面跑,怎麼,到蘆葦鎮是有事兒要辦嗎?」
晏星河晃了晃酒杯,「嗯。」
頓一下,又覺得這個字似乎太單薄,「家妻年少時候害了病,每次犯病的時候很要受一番苦楚,我聽說東海附近有一味仙丹靈藥,奔波而來,想求來給他入藥。」
一路從蘆葦鎮穿過來,遇到的像樣藥鋪都沒幾家,唯一一個掛了牌匾的還沒有這家客棧大,門口烏泱泱等著抓藥的人能把大門擋的瞧不見,這破鎮子能藏著什麼靈丹妙藥?
白衣公子不置可否,「這家客棧的位置在蘆葦站邊緣,再往外走就能看著海岸了,怎麼,莫非少俠口中的仙丹真是仙家的寶貝,要往海里走才能撈著?」
晏星河沒接這茬,「這地方確實偏僻——公子又為什麼大老遠跑來吹冷風?」
白衣公子笑說,「我第一眼見到少俠你,就覺得很合眼緣,不跟你拐彎抹角兜圈子——其實我是來找我小妹的。之前我聽說東海這帶有個節日,提前半個月跟家裡人領了錢款行禮,帶著我妹妹一路遊山玩水下來,盤算著時間想湊個熱鬧,誰知道熱鬧沒看成,那小丫頭片子突然失蹤了。
早上敲門沒人理,我們下榻的客棧前前後後掘地三尺,連根頭髮都挖不出來,後來我和我家書童報了官,官府的人把蘆葦鎮翻了個遍,還是沒找到。這死丫頭雖然成天上房揭瓦到處亂跑,卻從來沒有不打招呼消失這麼多天過,找不到她我拿什麼跟爹娘交代?我們只能往海岸這邊看看,想著碰個運氣。」
晏星河轉著酒杯,裡面竟然有白霧飄起來,元寶瞅了瞅自己的杯子,再瞅了瞅對方的,好奇的伸長了脖子,下一秒晏星河仰起脖子喝乾淨了,「我猜,這恐怕不是蘆葦鎮上發生的第一起失蹤案。」
白衣公子正轉著扇子把玩,聽完愣了下,「少俠說的沒錯。我們往官府報案的時候,裡頭的知情人跟我們透露,像這樣平白無故人不見了的失蹤案不是偶然,最近兩個月之間發生了九起,我們是第十個——不過,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