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星河到鐵索橋頭的時候,江面上大風颳的歡快,他眯眼拂開亂飛的長髮,觀察那群攀著鐵索上躥下跳的「候補精銳」,心裡琢磨這群看起來還算老實的妖魔鬼怪,等會兒吃毒藥的時候,可能會怎麼變著花樣的給他找茬。
一陣勁風吹過去,掀起岸邊幾人衣袂,其中一個青衣人本來在和慕臨說話,看見了他,朝後面稍稍側過身,高興的沖他招手,「星河,你來了啊!快過來,我這兒有好東西!」
晏星河有點意外,頂著撲面的涼風走過去,胸口抱著他的劍,「遙知大哥,你怎麼突然過來了,我之前沒聽主人說起?」
「我今天剛落腳,興許宮主他也是剛剛才知道。」楚遙知長得斯文俊秀,皮膚白得打眼,卷著潮氣的冷風一陣陣往頭上吹,他的臉看起來幾乎有點蒼白。
「哦對了!」楚遙知看了晏星河一會兒,好像突然想起什麼,打開手掌心裹著的油紙,裡面藏著的小點心差點被風吹跑,「這是爺爺叫我帶給你們的金絲糖糕,我聽說慕大哥在這邊,先帶了點過來給他嘗嘗鮮,回頭再包一份新的給宮主送過去。」
那金絲糖糕表面炸的金黃,千絲萬縷像個裹起來的蠶蛹,一口咬下去是個流心兒的,香甜酥脆,入口即化,是浮花照影那地方最受歡迎的特產。
晏星河吃了一口,最初的甜軟過去後,他輕輕皺起來眉毛,楚遙知一直留心著呢,看他表情不對,笑吟吟的說,「是不是太甜了?唔,我就知道星河你不喜歡這麼甜的。走之前我叫廚娘單獨給你準備了一份兒,糖放的少些,在我那兒放著呢,明天給宮主送過去之後,我就把你的那份兒給你。」
晏星河這輩子無親無故,餓了也只會悶著頭捂肚子,學不會張口找奶,受到別人照顧的時候不多。
只有楚遙知心眼兒好,又很仔細,這幾年像個大哥哥一樣關照他。
起初晏星河還會手足無措的拒絕,後來發現對方的照顧實在太春風化雨了,也不會叫人不適,慢慢地就接受了。他把這些好都記著,浮花照影那邊但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他都是沖得最快的那個。
兜頭的風冷,晏星河的鼻尖被吹得有點紅,換了個迎風的方向站著,給楚遙知擋擋風,「謝謝遙知大哥。」
楚遙知笑了笑,眼睛彎成一個漂亮的弧線。
「誒,不是——你們,」慕臨吃得滿嘴油渣,聽著聽著發現哪兒沒對,沖楚遙知抗議,「楚兄弟,那我還就喜歡吃甜的呢,怎麼沒見你給我準備一份兒加了雙倍糖的?就晏星河那崽子有小灶啊,怎麼,我不是你兄弟?」
楚遙知愣了一下,不太好意思的擺擺手,「不好意思,慕大哥,我以為這糖糕本來已經夠甜了,下次再來招蜂引蝶宮的時候,我一定給你補上。」
慕臨坐地起價,「好吧,你這話我可記著了啊!反正都要帶,楚兄弟你順便多帶幾份兒唄,帶個十七八九盒的,我拿給手底下的人分!」
這嘴饞的玩意兒。
狐族的和他們的美色一樣是拿手絕活,每次只有楚遙知過來的時候,他才能吃到那麼點兒小零食,這是逮著機會就要趁火打劫。
晏星河別了這快流哈喇子的人一眼,「你差不多行了,我在人族走動,遇見的菜市場的大嬸兒都沒你會要價。」
慕臨張嘴就反駁,「只是十幾二十盒,對浮花照影來說還不就是一個上午的事兒啊,這是人家老本行,我只是物盡其用,你別管!」
晏星河無語,「你……」
楚遙知趕緊說,「沒關係,要是廚娘知道慕大哥喜歡吃他們做的點心,也會很高興的。」
這厚臉皮玩意兒叫嚷得振振有詞,沒過多久就遭到了報應。
鐵索橋底下有兩個學員打了起來,都是虎背熊腰的大塊頭,侍衛拉架都拉不過來,著急忙慌跑過來稟報,吃得滿嘴流香油的慕大人這才想起自己的本職,一抹嘴巴,趕緊的跟著人過去解決。
走之前他把油紙包塞給了晏星河,後者想起剛才那沾著油污的爪子拿過這玩意兒,頓時感覺整隻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往楚遙知懷裡一推,「我好久沒見到清風長老了,他最近怎樣,族裡的事情多嗎?」
楚遙知從善如流的接了過來,沒吃完的油紙給他一頁一頁包成平整的方塊,放進腳邊蓋子打開的竹籃裡面,「族中瑣事我沒讓他管了……你知道的,老爺子嗜酒如命,可是身子骨又不好,前些日子腸胃犯了病,谷裡邊兒醫師給他請了一大堆,折騰了好一陣才緩過來。我把他葫蘆里的酒全部換成了米湯,不許他再亂喝了,也不讓他碰那些瑣碎的事務。這幾個月他沒事做,成天背著葫蘆到處溜達串門,清閒的很,神色也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