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一扭頭,眾妖仿佛看到了什麼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凶獸,哄然往後面退散開一圈,警惕的盯著他手裡那朵紫凝花。
無怪乎他們有這種反應,因為鐵索橋最初設計出來,本來就只是拿來訓練的,不是真的要讓誰攀上去搶什麼彩頭。
好比先給人掛上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標,看似天方夜譚,只能伸著脖子仰望的份兒,但是比照著它堅持不懈的刻下劃痕,就能看著自己的極限一天一天往上推。
眾妖就是清楚這關卡的危險,才挑釁晏星河去摘紫凝花,因為他們已經認定,管你是隊長還是錯長,好狗還是惡犬,這關卡根本就不可能有人過得去。
誰知道晏星河屬實是顆不要命的硬釘子,根本就不能用普通的「人」字來衡量。
「星河,你先別動。」
侍衛在前面開道,楚遙知好不容易在膀大腰圓的妖怪中間擠出來一條路,一出來就看見晏星河滿頭滿臉都是血。
他趕緊拿出一張手帕給人擦了擦,抹掉多餘的血污,粘濕的頭髮是沒辦法了,但好歹臉收拾得乾淨了很多,能見人了。
楚遙知輕輕捉著他的下巴左看右看,發現耳朵那裡還有點兒血絲,正要收拾呢,右邊額頭上那個豁開的口子又開始流血,擦多少流多少,怎麼都止不住。
他沒辦法,只能囫圇的先給摁著,「這是怎麼弄出來的?」
對方隨身攜帶的帕子卷著好聞的香風,擦拭的時候掠過鼻尖,和楚遙知本人衣領里散發出來的味道一模一樣,晏星河想忽略都不行。
他覺得有點不自在,臉上被鐵索橋的冷風颳出來的鋒利還在,掀了下眼皮,捲起來一抹生人勿近的冷芒,「鳳頭鷹抓的太快,沒躲開。遙……知大哥,你不用管它。」
他過於冷硬的語氣,楚遙知渾然不在意,把那沾血的帕子丟了,換張新的功夫,血又順著一邊臉頰流得歡快,他趕緊一點點抹上去,「沒事,我看看。還疼不疼?」
「……」
一路破風穿雲滑下來,晏星河就是被凍成里外剔透的冰雕,也要被這溫柔得像水一樣的四個字化開了。
他低著頭,腳尖無意識蹭了蹭地面的灰,聲音終於放緩了點兒,從楚遙知手裡接過那張血水染透的手帕,「不疼——遙知大哥,真不用弄了,捂不住,我回去倒點藥上去就好了。」
第13章
慕臨接過晏星河手裡的紫凝花,兩隻手捧著,小心的好像捧著他自個兒的寶貝兒子,舉的高高的,好叫周圍一圈奇形怪狀的妖怪看清楚,「這是什麼,這是什麼,啊?問你們話呢,這是什麼?啞巴啦?睜大你們的眼睛給我好好看看,剛才叫你們上,一個二個哭爹喊娘爬不上去,嘴皮子叭叭的廢話倒是恁多,怕是連紫凝花的光都沒瞧見吧?來來來,現在它就在你們面前,都給我把兩邊眼皮禿嚕上去,看仔細了!」
他大感出氣,耀武揚威的不行,舉著那寶貝花繞場走了好幾圈,把眾妖怪那被紫光映的五顏六色的臉瞧了個清楚,心裡偷著樂,打算今晚上睡覺前再把這群蠢貨敢怒不敢言的菜包樣拿出來好生品一品。
晏星河從鐵索上跳下來的那一刻,他在這群牛鬼蛇神眼裡就自動鍍了層神秘的金光,跟楚遙知說話的時候,哪怕只是餘光稍微掃過來,就好像丟了條搖頭擺尾的電鰻過去,能叫那一小片人瞬間後背繃緊。
儘管如此,還是有滑頭的妖怪不服,仗著擋在前面的個兒高,混在人堆裡面攪混水,「你、你自己也說了,你是鷹唳的隊長!所以剛剛那趟不能算!這鐵索橋是你們招蜂引蝶宮建的,誰知道裡邊兒有沒有什麼開後門的機關,說不定你上去之前有人——就那個,慕老狗,他給你按個開關,我們怎麼知道你走的鐵索和我們走的鐵索是不是同一回事?」
那個聲音雖然藏在人群里,但在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晏星河就聽出來了,是那隻伶牙俐齒的鬣狗精。
這群妖怪普遍拳頭硬,腦筋卻不怎麼好使,該長在腦袋裡的肉全都長胸肌去了。
鬣狗精扯著嗓子一攪和,底下頓時又冒起來嗡嗡嗡的議論聲,給慕臨氣得要死,一手托著花一手叉腰,罵罵咧咧的說,「什麼意思啊你們,哦,你們自己過不去,別人過得去,所以就非得說別人作弊是嗎?這玩意兒能怎麼作弊,我問你?我們家星河剛才飛下來的時候滿身是血,你們自己看看,現在都還沒幹呢,怎麼著,你還要在底下叫什麼叫?非得把你們一個二個捆在背上,帶上鐵索橋親自走一遭你才相信是吧,你這不扯淡嗎你!」
那鬣狗精三言兩語本來就是在亂搞,但凡腦袋能轉過彎的都不會理,偏偏質疑這兩個字就像無孔不入的毒菌,埋下的種子最容易紮根發芽,再荒誕的謠言一旦散播出去了,也總會有那麼一小撮人信。
更何況,這幫牛鬼蛇神脖子頂著上的偌大一個頭顱裡面,腦仁兒也就那麼指頭點大,裝的還全都是隔夜的豆花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