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星河猜想,這或許是蒼梧樹對現任狐王的某種保護。
他只知道蘇剎九歲入妖界十九歲做了妖王,中間發生了什麼,前邊兒是怎麼個開頭,真要追究起來說不出一點兒細節。
他又好奇,又覺得這麼偷偷摸摸的好像有點兒不尊重蘇剎,想像剛才在外邊兒那樣打個靈光過去,又怕把這么小小的一顆弄疼了。
一隻手托著它,就跟托著蘇剎總愛往他手心放的大尾巴似的,晏星河默然的站了會兒,完全不知道該把它怎麼辦才好。
他終究還是沒捨得動,只是那玻璃球不知道感應到了什麼,從與他手掌心接觸的那片往上,突然升起來一抹不祥的血色,越來越快越來越濃郁。
晏星河舉起的手掌灼燙無比,皮肉和玻璃球粘連,一瞬間,耳朵裡面響起來無數嘈雜的聲音,他聞到一股腥臭苦悶的藥味,有人掰開他的嘴往裡面灌藥。
那藥好像永遠也灌不完,一掙扎就是噼里啪啦的鎖鏈聲,一雙纖細的手腕被分開捆在兩邊,脖子上扣著一圈比胳膊還粗的項圈。
那鐵打的項圈好沉,快要將少年營養不了的肩膀壓斷了去。
他時而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時而聽到野獸的咆哮,還有不懷好意的淫邪目光從四面八方掃過來,少年如困獸般撕心裂肺的嘶吼,濃雲般升騰而起的殺心。
仿佛有千萬個瞬間浮光掠影地飛過去,晏星河頭痛欲裂,睜大眼睛想隨便看清楚一個,看到的只有一眼望不穿的虛無。
「——蘇剎!!!」
他突然鏘的拔出了劍,這個名字無意識脫口而出,那顆血色玻璃球把他震得退出去三步遠,老狐王們的亡魂叮鈴哐當給他撞了個滿天亂飛。
晏星河目光凌厲如刀,盯著那慢慢挪回原位的玻璃球,嘴角流出來一縷血,被他抬指抹了去。
蘇剎……
他看到的,是蘇剎的記憶嗎?
晏星河收回了劍,圍著那顆變回白色的玻璃球,有些焦躁的轉了幾圈,沒再輕易碰它。
腳底下突然踢到什麼東西,他愣了愣,撥開繚繞的雲霧撿起來,是個怪模怪樣的石頭,雕刻成了盤踞著休憩的九尾狐,刀鋒極為精巧。
本來是可愛的,只是表面寫著一層看不出是什麼文字的符咒,鮮艷的血色紅到泛出來紫光,陰森森冒著冷氣。
那趴著的狐狸還是笑面,嘴唇那條線刻得很深,陰慘得滲人。
晏星河看了兩圈,沒看出什麼苗頭,想了想,小心的沒破壞上面的咒文,脫下外袍給它整個裹了去。
他知道浮花照影有個地下藏書樓,幾百年來收藏了無數修煉用的典籍術法,打算回去比照著咒文翻一翻。
第19章
浮花照影看著是個與世無爭的山谷,藏書樓裡面存放的典籍卻意外的齊全,最近一百年之內反而少些,越是遠古資料越是豐富。
有些過於偏僻的文字也不知道是哪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妖族用的,彎彎曲曲爬滿了整頁,連個筆鋒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放太久了灰塵印在上面。
晏星河頭一次到藏書樓,饒有興趣的把各種稀奇古怪的書都翻了一遍,最後撿了幾本記載巫術的抱上去。
楚老爺子的院子透光很好,周圍一圈種著樹,中間是各種各樣的花,不同季節的種子交錯著劃地盤,一年到頭都能聞到味道不同的花香。
晏星河坐在石桌旁邊,手邊放著疊起來的書,面前攤開了兩本。
他有點集中不了注意力,看著看著就開始分神,支著腦袋對著石桌對面開花的樹發呆,眼前總浮現玻璃球裡面看到的東西。
少年困獸般的嘶吼,瀕臨絕望,孤立無援,聽起來那麼稚嫩,又那麼撕心裂肺。
晏星河總忍不住一遍遍回想細節,把那個聲音拎出來反覆比照,在心裡問,那真的是蘇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