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一轉頭,裡面的水聲忽然變得激烈了,玄燭壓低聲音,輕斥說,「放肆!你——住手!」
另一個聲音很模糊,輕佻的吹了個口哨,依稀是個男的,「我怎麼放肆了?你明知我藏在裡面,還要把貼身侍女使喚走,你這意思,很難不讓我自作多情啊。」
「……」
晏星河翻上房頂,揭開一塊磚。
屋子裡面霧氣太濃了,連擺設也只能看見個大概,帘子後面還有白霧在滾滾冒出來。
玄燭靠在浴桶邊上,雙眼仍然縛著那束白紗,兩隻嫩藕似的手臂抓著木板——面前壓著一個男人。
晏星河仔細看了看,那男的衣裳穿的挺完整的,應該是趁人家不注意跳進去的。
「神女姐姐。」少年叫了一聲,捉著玄燭的手,聲音低沉。
晏星河輕輕挑眉,不知道為什麼,這人說話的語氣,讓他覺得有點兒耳熟……
「放肆!」玄燭推了他一把,猛地抽回手,別過臉惱怒的說,「滾出去。」
她側臉的光暈柔美,那一束白紗依然聖潔得纖塵不染,耳廓卻浮上了六根不淨的薄紅。
那少年湊近了點,一隻手抵著浴桶,剛好圈住她,嗅了嗅她的脖子,「你要是真想趕我走,隨便揮揮手就能把我掀出去,姐姐,你就是故意的,你想被我親。」
晏星河,「……」
能不能不要讓他看這些。
雞皮疙瘩要起來了。
他默默蓋上那片瓦,轉身飛到隔壁那片屋頂上盤腿坐著。
大祭司不好評價,但那個男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說話做事的方式,還有撥開濃霧那片背影,越是細想越是熟悉,有點像……
他在百花殺的一位故人。
但是百花殺怎麼會和狐族的大祭司扯上關係?
他想起那個少年被水打濕的一身黑衣。
百花殺的校服乍一看和尋常夜行衣無異,通體漆黑質地柔軟,實際上極其堅韌,除非用刀劍,否則就是叫一個成年男子來撕也沒那容易撕開。
袖口和衣領有銀紋暗繡,襟內刺了編號或者代號,剛剛那個少年……
匆匆一眼,他倒是沒有留意這麼多細節。
晏星河拿起劍,腳尖悄無聲息的一點,停棲在方才翻開的那片瓦旁邊,揭開了再次看下去。
浴桶裡面只剩下玄燭一個人,趴在水裡對著飄飛的帘子,漫不經心的,手裡把玩一束放了太久枯萎的花枝。
那少年不見了。
他腳底幾個飛掠追到前堂,沒找到剛才那個人,倒是碰到金枝將一個人送到神女廟門口。
那人點頭哈腰的連道了三次謝,摸摸腦袋瓜挑起擔子,兩邊竹筐裡面剩了點兒蔬菜葉子。
是之前那個追著秦小念跑的大漢。
晏星河思忖,是來給神女廟送菜的嗎?
除了剛才那個男的,馮老大是這幾天唯一進出過神女廟的人,無論如何是一條線索,不能隨便漏掉。
他潛伏在樹枝上,等馮老大擔著挑子下了山,一路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穿過幾片屋舍,對方送完了菜直接就回了家。
他家是一片圍牆圈起來的小院,人剛從正門進去,後院就有兩個人打開小門溜達走。
小巷子裡面躥過幾條掐架的野狗,差點給小孩撞個屁股著地,姐姐忙著關門沒注意到,回過頭嚇得叫了起來,被突然伸過來的一隻手扶住了。
「謝謝謝謝!謝謝大哥!」那姑娘拍拍小孩子身上,沒沾著什麼灰,只是給嚇哭了,忙摸摸他的腦袋,「噓——別哭小南瓜,別哭,小聲點。快謝謝這個哥哥。」
那小南瓜看起來只有三四歲,頂著一個沖天辮,半邊臉上都是淤青,抽抽噎噎的抹眼淚,「謝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