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楚遙知也沒說話。
湖邊安靜了許久,只聽得見藏在樹葉子裡的蟬鳴,幾隻路過的鳥雀在石頭旁邊歇腳,漫無目的的啄了啄泥巴,又撲棱翅膀飛走了。
像死寂了半天那麼久,忽然,腰側輕輕一動,晏星河睜眼,透過臂彎往底下瞥——佩劍上掛了一個草編的穗子,依稀認得出來是個山茶花的形狀,十分精緻手巧。
楚遙知將繫繩打了個結,那玩意兒就穩當的掛了上去,「我只知喜歡一個人沒有錯。」
晏星河掀了下眼皮。
他避開了視線,又說,「可既然是要兩個人的事,有時候得不到回應,也是正常的。」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獨到的看法,並不能強求對方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覺得我喜歡,你就應該如何。
指頭輕輕撥了撥那隻臨時編起來的劍穗,楚遙知抬起眼,晏星河心裡緊繃了一下,下意識躲開了,裝作在看湖泊裡面飛來飛去的蜻蜓。
要說他對蘇剎是一廂情願,楚遙知對他又何嘗不是?
這段時間,晏星河雖然有意避開,但是他缺乏這方面的經驗,拿重了怕傷人心,拿輕了又好像沒有用,真是好生一會了一番進退兩難。
要是換成某個圓滑的人,說不定已經把這事兒解開了,但偏偏落到他晏星河頭上,躲來躲去,只給他自己心裡繞成了一個緊張兮兮的麻花。
「嗯、嗯,我看我們……」晏星河輕咳一聲,從石頭上嚯的站起來,逼自己出了個聲,「我看我們先去陸大嫂那邊看看吧,早點過去,反正在這裡也沒有什麼事做。」
秦小念認出那個流浪漢之後,晏星河把這事兒告訴了楚遙知,他們倆都覺得很奇怪。
村民們一直以為他是出了事回不了家,陸大嫂一個人拉扯孩子,全家都染了熱病,幾次三番尋死覓活——他既然就在村子裡,幹嘛每天把自己弄成個泥猴到處亂跑,放著妻兒不管?
背後必有隱情,想搞清楚,只能把人弄出來問問。
但是陸大哥在外面野了那麼長一段時間,差不多回歸本性活成了山裡的猴子,滑頭得很,隨便哪棵樹哪個山洞都夠他睡一晚,想把他逮出來問話還真沒那麼容易。
兩人思來想去,決定到陸大嫂這邊蹲守,萬一他還顧念家人,守著魚餌就不怕魚兒不咬鉤。
他們已經往長忘湖跑了好幾天,一無所獲。
但是釣魚這東西最忌諱心急。
沒事兒的時候,兩人就在附近幫幫忙搭把手,活動範圍始終圍繞著陸大嫂的木屋,確保要是有人出沒,能一眼就看見。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晏星河打了兩碗豆腐湯過去,迎面碰到掛門口的帘子被掀開,「大嫂,這碗是給您的,這碗給瓜苗和妹妹他們,小心燙。」
他把湯碗放在木凳子上,陸大嫂試了一下碗底,果然還燙的很,看了一眼門裡面,「妹妹還在睡呢,不打緊,正好等這湯涼快。小晏啊,我看你老早就來了,午飯吃了嗎?」
晏星河,「遙知大哥在幫我打飯,等會兒我和他一起吃。」
「誒誒好。」陸大嫂拿圍裙擦了擦手,端起湯碗吹了吹,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喝了起來。
有村民每天陪伴開導,她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遠沒有第一天見到的時候那樣生無可戀。
晏星河本來在觀察她,木屋裡面忽然傳來響聲,悶悶的,像在用什麼東西敲擊門板,兩長一短。
陸大嫂放下了湯碗,說一聲「又來了」,折回房間裡面去查看,晏星河想了想,跟著走進去。
這座小木屋位置比較偏,從後門出去就是一片樹林,此時門底下放著兩隻野雞和一隻野兔,都被擰斷了脖子,看起來十分肥美。
陸大嫂手裡拿著個籃子,輕車熟路的把三個肥肉撿了進去,「這次居然留了這麼多呢。」
晏星河皺眉,追問說,「大嫂,你知道這是誰留的?」
陸大嫂搖搖頭,「不知道,那個人每次來的時候只敲三下門板,有時候是野菜,有時候是新鮮的肉,我一開門人都不知道哪裡去了。估計是村里以前認識的順手留下的吧,怕羞不想讓我瞧見?
我每次把這些肉給管灶的婆婆,我家孩子年齡都小,吃不了多少,有多出來的就分給大家加菜,這幾天妹妹精神好多了,也是因為經常可以喝到肉湯。」
晏星河問,「您覺得給你留吃的那個人,是村里認識的熟人?」
陸大嫂一愣,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苦笑著搖頭,「總不能是我家那個當家的吧?……要真的是他,給自己老婆孩子送個東西有什麼好躲躲藏藏的。過去這麼久了,我已經當他死了,這三個孩子以後我自個兒拉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