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百里桓。」百里澈凝眉,厲喝一聲,百里桓總算從魔怔中回過神,才發覺剛才自己有多麼失態。
他掀起眼皮瞄著他三叔,眼角一紅,看起來好像又要哭出來了。
百里澈說,「我知道你親眼看到你二哥靈根被廢,心裏面很懼怕蘇剎。可是我觀蘇剎那人的行事作風,如果真氣不過想算帳,只會正大光明打到我們家來,有什麼必要大老遠派個人在琳琅島上監視我們的行蹤?小桓,恐懼沒有錯,但是千萬不要被誰嚇破了膽,成了杯弓蛇影的驚弓之鳥,胸中那口氣若是破了,那麼你這個人也就完了。」
百里桓抿了抿嘴唇,耷拉著腦袋被說得十分慚愧,心裡越發覺得自己沒用,一委屈,憋了半天的眼淚骨碌碌的就給滾出來了。
百里澈將他的下巴捏了起來,一看這濕淋淋的小花貓臉,又憐憫又好笑,只好嘆了口氣,「行了,差不多可以了,你是淚珠子捏出來的麼?你爹當初就是生了個黃花大閨女,也不見得有你這麼能哭。」
墨羽看了眼百里澈捏著那小孩兒下巴的手,蔥白如玉指節纖長,眼皮一垂,他默默的說,「公子,晏家的人好像派了個傳話的過來。」
百里澈抽回手搭在膝上薄毯,一轉頭,天下第一劍的船上果然飛過來一個白衣弟子。
百里澈稍作思量,正要讓百里桓過去接客,那弟子飛到一半,前方海面上忽然無風起浪,一陣隆隆擂鼓聲忽遠忽近的傳了過來。
大小遊船皆感覺海水劇烈一盪,眾人紛紛走出船艙來看,密密麻麻的擠在甲板上爭相探頭。
百里澈低頭,目光越過欄杆往底下一看,那風浪過後一片弧形的小島冒了出來,影子似的搖頭擺尾跟在船舷底下遊走。
對面有人猛地一下叫了起來,「少爺!是鯨魚!好大的鯨魚啊!它跟著我們的船在跑誒!」
晏賜和晏初雪扒拉著欄杆,齊齊伸出腦袋去看,晏賜興沖沖搓手道,「好啊,這麼大一隻看起來皮糙肉厚的,正好拿來試試我日前新得的霸王弓!元寶,去我房中把那弓取來!」
「好嘞!」說起風就是雨,元寶一扶頭頂的帽子,躥起來就要上樓去拿那霸王弓——
下一秒被晏初雪揪著衣領給按在了原地。
她攔住了人,反手就往晏賜手臂上來一個大比兜,無語的說,「霸王個屁的弓,你有病啊,這是人家鮫人族派來接我們的信使,每條船都有。就你動作快,人家剛冒了個頭你要給它射倆窟窿,當心鮫人王發現了,到時候上了島把你五花大綁,丟海里給這條大魚當營養膏。」
晏賜一愣,看向晏星河,後者對他輕輕點了下頭。
他頓時汗顏,伸著脖子又前前後後的看了一圈,周圍的船無論大小果然都有一條魚兒引路,種類體型各有不同。
晏賜一拍欄杆,哈哈哈狡辯說,「我聽說鯨魚很通人性,就是想故意說兩句逗逗它玩兒呢,這麼大一條魚突然冒出來,我能不知道它是鮫人王派來的嗎?哈哈哈。」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餘光瞄了眼底下那隻鯨魚。
只見海水裡邊兒那位魚兄露出一隻銅鈴似的眼睛瞥著他,目光輕蔑至極,與他一對上,還漠然的從頭頂噴出來一哧溜水。
「……」
晏賜心裡一咯噔,心說這玩意兒不會真是通人性的吧?難不成剛才說要拿箭射它那兩句,被他給聽懂了?
……這玩意兒應該不會記仇吧?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見煙霧繚繞中一座仙島,眾人的船越是靠近,那強勁的鼓聲就越是震天響,伴隨著絲竹沉鍾和鮫人族吟唱的低鳴。
眾人舉目遠眺,只見琳琅島那頭支出來的渡口上霓光漫天,在空中洋洋灑灑似半透明的魚鱗逶迤而下。
一座銀紗飄飛的轎子停在渡口正中,前後左右共有十六隻鮫人抬轎。
那銀紗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織就,輕軟似雲影影綽綽,眾人瞪直了眼睛,也只能在飄飛的空隙裡邊兒隱約看到個人形的影子——
高挑修長烏髮如瀑,懶懶的斜倚在軟榻上。
有人心癢難耐,忍不住扯著嗓子高聲問了一句,「在下靈墟宗二當家韓漸,請問那渡口上銀紗轎中坐著的,可是傳聞中那位鮫人世子親自來迎接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