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星河站在門口,直到床上那團影子很久都沒有再動,關上了面前兩扇門。
天下第一劍
「這個銅鳥雕像太華麗了,你當搬去裝飾皇宮呢?」
「你那個鏡子就更離譜了,照鏡子的時候是看鏡子還是看上面的寶石啊?說了要簡單素淨點兒,你們是不是對簡單素淨四個字有什麼誤解?趕緊拿下去換了。」
「誒誒誒!屏風留下!別抬走!這扇踏雪尋梅的屏風就剛好,隨哥哥肯定喜歡,這個折起來裝箱子裡。」
會客的大堂里,晏初雪指揮著家僕搬運各種飾品,自家府庫的寶貝被她挑了個遍,太奢華也不行,太簡陋也不行,就要低調而不失奢華,簡單而不失高雅的。
家僕們抬著東西遊魚一樣進來又游魚一樣出去,來來往往沒個能站住腳的空地,偶爾跑得快的撞著人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晏賜打著摺扇靠在門口看了半天,在晏初雪試圖把晏安收藏多年沒捨得用的紫砂壺放進箱子裡的時候,終於看不下去了。
他收起扇子踮著腳尖擠進來,避開兩個抱著東西暈頭轉向的家僕,摺扇往晏初雪腦袋頂一敲,「你要不直接把我們家搬過去算了,沒見過閒得沒事把自家府庫翻個底朝天的,等會兒娘回來要是看見了,你等著挨罵吧你。」
那一扇子敲的是實打實的,晏初雪捂著腦袋瞪了他一眼,嚷嚷著說,「娘看見了才不會罵我呢,這些東西都是選出來帶給隨哥哥的。你沒看見他住的那個屋子,我都懷疑雨下大了要漏雨。我本來想在沂城買座面朝主街的房子送給他,但是他肯定不會要,那我還能怎麼辦?只能多送點兒他肯接受的。」
說起晏星河,晏賜臉上的表情就不怎麼好看,橫她一眼,「你這是上趕著送東西還眼巴巴的怕人家不要,你是不是吃撐了沒事找事啊?頭一回帶了那麼多東西過去,最後灰溜溜的全帶回來,這樣搞有什麼意思?你在這裡一廂情願忙得熱火朝天,人家領情也就罷了,關鍵是人家理你嗎?」
晏初雪說,「你懂什麼,隨哥哥他雖然表面上不說,但是心裡都明白。再說了,我管他領不領情,這些寶貝我想送給誰就送給誰,他不要我也送。」
晏賜對著自家妹妹翻了個白眼,「他心裡明白?我看他心裡明白個屁。你上趕著對他好,他根本就不稀罕,去再多次也是白搭,人家根本就不想跟我們待在一起,表面上不好明說,實際上看見你就覺得煩。我看你也別在這兒瞎折騰了,東西該放回去的放回去,吵吵鬧鬧看得我眼睛疼。」
這話里的敵意晏初雪就不樂意聽了,也顧不上指揮,有些不高興的轉過身,「你什麼意思啊?什麼叫看見我就覺得煩?隨哥哥肯定不會煩我的,你怎麼能這麼說他。」
她的語氣較真上了,晏賜沉默下來,摺扇展開半簾捏了會兒邊角,別開了視線,「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晏初雪說,「當然不對,你怎麼會這麼想他?剛上琳琅島的時候你倆還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回來之後說起隨哥哥你就沒什麼好臉色,你究竟怎麼了?」
晏賜低頭捏了半天扇子,又盯了會兒旁邊放著的花瓶,再次抬起頭,對上她的視線,「我實話跟你說吧,琳琅島那時候,我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去問過他,為什麼一直不肯跟我們坦白,你知道他怎麼回答的嗎?」
這個曲折是晏初雪沒想到的,問他,「隨哥哥他怎麼說?」
晏賜從鼻腔里哼出個氣音,唰的一聲收起了扇子,一臉彆扭,「他說天下第一劍是我的家,不是他的家,他不想跟我們待在一起,他要去追求那種刀口上討生活、吃了上頓沒下頓、說不定哪天橫屍荒野都沒人給他收屍的好日子。」
「……」晏初雪嘴角微微抽搐,有些無語,「他原話肯定不是這麼說的,你別添油加醋淨扯些亂七八糟的。他本來到底怎麼說的?」
晏賜一愣,低頭摸了摸鼻樑,在他心裡一直都是這麼解讀晏星河那天晚上的話,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但是晏初雪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胡編亂造的傻子,他皺起眉頭,不情不願的回想了一下,「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唄,他說他不喜歡被關在院子裡,江湖上那種刀光劍影才是他想要的。人家根本就不稀罕跟我們有關係,頭頂上那個晏字說不定都是用習慣了忘了換,你費心費力挑寶貝送給他,他心裡根本就不在乎。」
這話像是晏星河能說出來的,晏初雪回頭,看向堆滿了屋子的珍寶飾品,又想起第一次帶東西過去時晏星河的推拒,幾乎要順著晏賜的話往下走。
然而過了片刻,她轉過身,對晏賜搖了搖頭,「不對,肯定不是你說的那樣。」
飛舟上晏初雪主動提出讓他回來養傷,晏星河當時以狐族有事拒絕了。後來她帶著十幾箱珍寶找上門,東西都放到面前了,晏星河依然堅定的拒絕了她。待在劍莊那幾個月有無數坦白的機會,晏星河卻一直選擇默不作聲——
單從事實來看,一切好像如晏賜所說。
九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晏家一直把晏星河當成家人,她也將對方視作兄長,但是不代表晏星河和他們想得一樣。
對方這些年的經歷比他們曲折得多,那區區一年時間建立起來的感情與之相比起來,實在有些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