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來不關他的事,但滕瀟既然說喜歡他,那不就應該只喜歡他嗎?就算他只有一點點喜歡滕瀟,那也不能讓別人動手動腳。
這麼想著,南宮皎更不高興了,腦子裡已經浮現滕瀟一起床就被各種花枝招展的侍女圍住梳洗穿衣的情形,嘴巴一翹,「行了,看在你上次送我的翡翠步搖還算好看的份上,本世子就紆尊降貴幫你一次好了。」
又豎起一根手指,強調說,「就只有一次。」
滕瀟微微一笑,捉住他豎起來的指頭,輕輕捏了捏。
又往他掌心塞入一隻白玉雕琢的蝴蝶,輕薄鏤空的形狀,晶瑩剔透,沒有任何拼接的痕跡,在素白掌心泛著雪一般的潤色。
「這是傳音符,那明天晚上……我過來找世子。」
第143章
更深露重,長街上打更人拖著渾厚的調子吆喝著時辰,沂城中家家戶戶門扉緊閉,唯有街巷轉角傳來幾聲狗吠。
肅王府卻燈火通明。
窗扇映出暖黃色燭光,長夜的冷風穿過敞開一線的大門,燭火隨之倏忽搖曳。
癲狂的笑聲戛然而止,下一秒,一抹鮮紅血跡飛濺於窗戶紙。
映在窗扇前的修長人影栽倒,弒羽隨之脫手而出,鮮血從斷裂的脖頸處湧出,流過肅王殷翎的長髮、肩背,在昏暗的燭光下映出一層淺金色螢光,所過之處彼岸花朵朵盛開。
那鮮血順著滾燙的血跡一直流淌,流過弒羽冰冷的刀刃,流過垂落的黑紗,流過寢居門前的台階,無休無止,綿延不絕——
直到流往三千里之外的斷魂關,黃沙之下,沼澤之中,又盛開一叢叢妖冶而蠱惑的彼岸花。
鮮紅花蕊隨陰風搖曳,一隻修長的手指折斷花莖,垂落的長髮被撫到耳後,無執微微低頭,在嬌艷的花瓣上嗅了一口。
他坐在一座沒有棺蓋的棺材上,白衣下,漆黑的棺槨爬滿彼岸花的根系,張揚的艷紅色如明珠般點綴其上。
棺槨之中是一個瞪大了眼睛驚恐掙扎的活人,他渾身被肆虐的彼岸花纏滿——如果那還能稱之為一個人的話。
「十七年我用弒羽自殺,那個時候本該一死,天意卻給了我一線生機,人身滅而魔身成,從此用另一種身份活著。」
無執歪著頭,鴉色長髮從肩膀垂落,一雙血紅色眼睛與指間捏著的彼岸花如出一轍。
他專注的凝視著,像在思忖從古到今讓多少能人異士為之痴狂,卻始終神秘莫測、沒人能究其根本的天道。
「天道無常,誰知道天穹之中那雙眼睛,創造出我這麼個喪心病狂的魔主,究竟有什麼用意呢?或許它就是厭倦了一成不變,想借用我的手,讓這個世界天翻地覆。」
棺槨之中的人嘶啞地發出幾聲毫無意義的氣聲,無執挑了下眉,回過頭,眼瞳之中泛起微妙紅光。
視線落在彼岸花下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上,他勾了下唇角,「父皇,你還能說話呢?看來是我照顧得還不夠周到。」
話音一落,纏繞在殷越身上的彼岸花隨之蠕動,根系刺入皮肉,紮根於骨頭。
他的右眼早就成了血窟窿,從裡面開出的彼岸花是全身上下最美的一朵。
渾濁的左眼神經質地轉動幾下,忽然痛苦地痙攣起來,破損的喉嚨嗬嗬尖叫幾聲,彼岸花從口唇之間長出。
如新生的種子破土,盤旋而起,瞬間開出嬌艷無比的花蕊,風采更勝眼睛上那一朵。
「彼岸花毒的滋味如何?……你看起來很喜歡啊,父皇。」無執靠著棺槨,心情愉悅地欣賞了會兒殷越驚恐而痛苦的神情,看著那張令人憎惡的老臉慢慢被舒展的花葉掩蓋,成為龐大根系下的養料。
他嘖了一聲,手指間的彼岸花扔進棺槨之中的花叢,拍了拍掌心沾染的花粉,「慢慢享受吧,這個地方隱秘得很,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已將你的身體煉化成魔,小心的保存了你的神智,一年,十年,百年,千年,萬年,你可以安安心心待在這裡,和這些彼岸花做伴,清醒著享受我送你的一切——」
洞府外天色破曉,踏出去之前,無執回過頭,半張臉融於黑暗,半張臉映上曙光,他聲音輕快的說,「生生世世,不死不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光明轉瞬即逝,洞府內再次落入渾然的黑暗,淹沒一切的彼岸花攀緣著四壁伸展,如蛇一般,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窸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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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城
皇宮
「殷翎這個狗東西!狼子野心!枉為人臣!朕就該早點動手殺了他!」
探聽消息的斥候來了又去,沂城城門前愈演愈烈的戰況一聲聲響在空曠的金鑾殿,皇帝殷詡勃然大怒,一巴掌結結實實拍在龍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