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總以為時間還有很多,人就那裡,還有大把的時間見面。
直到經歷過,才知道人生無常。
見她落淚,眾人慌了。
大伯母眉頭一蹙,好好的姑娘,進門就哭。定是那武夫欺負了她。
姓閆的怕是忘了,自己是沾了誰的光。
若不是周家,他這會子還在平洲軍營做著末流九品把總。
此時又打量著內侄女,一身素色的衣裙略顯寡淡。烏亮亮的墨發,雲髻輕挽,卻只簪一根銀釵。
女子哪有不愛珠釵華服的?
小叔子生時最疼愛這個女兒,若是他還在,瞧著孩子這般模樣,得多心疼。一不忍心,也落下淚來。
她身邊的嬤嬤,忙勸道:「夫人,二夫人遠在平洲,京都里,您便是二小姐最親的人。您這一落淚,孩子們豈不是更難受了。」
周家大夫人聞言,擦了擦淚。開口問她:「可是他欺負了你?」
周雲若搖了搖頭回道:「伯母,不是因為他。
她回握著大姐的手,感慨道:「多年不見大姐姐,心中甚是牽掛,今日姐妹重聚,我心裡高興過了,便忍不住落了熱淚。」
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可同為女子,她又怎能看不穿。
姑娘家一旦嫁人,喜怒哀樂全都寄與一人。
便是嫁錯了,也回不了頭,世俗的枷鎖,骨肉的羈絆,束縛捆綁著,如何掙脫的了。
可也怨這孩子自個兒,當初不聽長輩話,非要按著自己的喜好選夫婿。焉知一輩子多長,韶華易逝。。
俊俏兒郎的情話,哪裡抵得住歲月浸腐。
所以,長輩們給女兒找夫婿,最是看重家世人品。
謝府的小郎君,論人品,那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錯不了。
論家世,怎麼看也是自家侄女高攀了人家。
最難能可貴的還是那孩子待她的那顆真心,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恐怕都要奮力摘上一摘。
然往事境遷。
如今她孩子都五歲了,便是後悔了,這世間也尋不來後悔藥。
「哎~」
大夫人長嘆一聲。
回頭便讓她大伯將那閆衡好好敲打一番,可她與他的日子,終究還是要過下去。
見她穿得素淨,命下人拿來幾匹亮色錦布,讓她挑些好顏色,拿來做衣裙?
周雲若挑了款胭脂紫的蜀錦。
大伯母見狀,點頭笑道:「嗯,這顏色襯你,最近京都貴女們都愛穿留仙裙,咱們也做那樣的,配上你的好容貌,再好不過。」
周雲若不自覺的露出了女兒嬌態。
即使活到了八十歲,在長輩的寵愛下也覺得自己是個小姑娘。
三人敘著家常,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很快。
因著周雲若今日還要去城西牙行,走前她還想看一眼伯父,畢竟他們那麼久沒見了。
親人只有失去過一次,才倍感珍惜。
沒成想伯母說,府中來了貴客,伯父正在待客,一時走不開。
眼見天色不早了,她等不及,便婉拒了伯母的挽留。
出門前,見大姐眼神中流露出對自己的不舍,她笑道:「大姐,我如今人在京都,你想我時,便讓人來送信,我去伯爵府看你。」
大姐聞言,嘴角上揚,笑意寫在了她的臉上。
周雲若心間一動,突然就想起上一世她死後,她的夫君孟盛如一生未娶,可直到周雲若垂暮之年,偶爾聽人提及已是建安伯爵的孟盛如養孌童。
大姐姐在世時,二人恩愛有佳,她那時只當是小人嚼舌。可如今看著大姐姐身體康健的模樣,她不覺又往深的想了想,記憶深處,孟盛如的貼身小廝,是名唇紅齒白的少年,沒有男子身上的陽剛之氣,反倒顯得陰柔。
她心底泛起一股子涼氣,再看向大姐姐,眸子深了深,看來這伯爵府,她得了機會必要走上一遭。
出了芳庭院,冬日的園子顏色單調,
入目是一彎清水魚池,曲直的長廊依水而建。
幾枝光禿禿的垂柳輕輕掃過水麵,帶起絲絲漣漪。
微風中,周雲若眉間舒展。眼前仿佛浮現出,年少時與哥哥姐姐們一起嬉戲的畫面。
還有那莽撞的謝小郎。
十二歲的少年郎,每次下了學堂,手上或衣服上,都要沾些黑墨來。
她每每因此嘲笑他,他也只是紅著臉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