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茫然道:「……那我們?」
術士說:「快進去,聽起來是高家有人死了,府里所有人都被驚動,全在往東院跑。」
將士表情陡然凝重:「高二郎死了?!」
顧不上細問,為首將領手臂一揮,領著一眾人從正門強闖。
眼見裝瘋賣傻的、掩耳盜鈴的、摩拳擦掌的,全部聚在府內,場面好生熱鬧,各方說不上一句話,便亂得要打起來,看誰都像惡人,要過兩招泄憤。
陸向澤守在暗處等著宋回涯出現,見人遲遲不來正是焦灼,不多時發現後院燈火連成一線,不知她能否脫困,從高處跳下,準備過去支援,宋回涯從對面沖了過來。
陸向澤驚喜喊道:「師姐!」
宋回涯身後跟了一群追兵,喝道:「走!」
陸向澤點頭,與她分成兩道撤離高府。
宋回涯獨自翻過外牆,卻沒急著離開,貼著牆面迅速跑了兩步,一隻手扒住牆頭,聽著那邊腳步聲靠近,在對方出來的同時,重新翻了回去。借著遠處人聲掩飾,又繞回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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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觀啟閉著眼睛躺在地上,也聽見了外面傳來的喧囂,可聲音太遠,他聽不真切。
他蜷縮成一團,疼得分不清夢裡現實。耳邊幻聽出一陣陣幽微的哭聲,煩得他想要張口大罵。又聽了會兒,意識到那哭聲在自己腦海,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想起了母親死的那天。
婦人難產,躺在床上,堅持了一整夜,沒等來郎中。她拼著最後一口氣,屏退僕從,將高觀啟叫到面前,握著他的手叮囑道:「我兒,娘要走了,你記得了,千萬不能恨你父親。」
高觀啟聞到濃重的血腥味,看見有血液順著被褥滲下來,哭得泣不成聲,聽不進她說的話。
婦人用了力氣,掰過他的臉,叫他正視自己,一字一句地囑託道:「你要敬他、愛他……萬不能叫他發現你恨他,可也絕對不能信他,你明白嗎?」
高觀啟只記得哭了。用力點了點頭。
「你要認他們當兄弟,不能再任性了……」婦人跟著崩潰,將他抱進懷裡,哽咽道,「照顧好你小妹。你是大哥,娘走了以後,她就是你在世上最親的人。是娘對不起你……娘會在天下好好看著你,什麼都別怕……」
高觀啟記得自己向母親再三許諾,定然會好好照顧小妹長大,給她找一個如意郎君,絕不叫她受人欺負。
可就在母親去世的第二年,小妹在湖邊散步的時候落了水,被救上來時已經奄奄一息。沒一會兒高燒驚厥,喝了藥依舊不見好,反燒得更厲害。後半夜開始說起胡話,一時喊疼,一時叫冷,一時又還在喊娘。
高觀啟爬到床上,緊緊抱住她,與她縮在一起。
天快亮的時候,女童睜開眼睛,口齒清楚地說了一句:「大哥,我想娘了,我想娘給我燉的糖水。」
高觀啟怕得不行,忍不住掉眼淚,抱著她小聲安慰說:「天亮你就能喝到糖水了。大哥親自給你煮,給你加很多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