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偏轉,眼前的景物俱如同光怪陸離的虛影,他仿佛獨自一人站在湍急的河岸上,不真切地看著他們從身邊流過。
心事一片浩茫。
直到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將他從那神遊天外的狀態中拉扯出來。
宋回涯站在他身側,偏過頭問:「這麼快就送她走?不怕京城裡的人說你無容人之量,連一個小妹都要趕盡殺絕?」
高觀啟注視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喉結滾動,再開口時已恢復了平靜,帶著他慣有的、無懈可擊的輕佻:「有人想要她走,怕我殺了她。何況這樣的傷心地,多留幾天能做什麼?」
如果不是方才宋回涯親眼見到他孤寂傷懷,真是要信了。懶得拆穿,「呵」了一聲。
高觀啟收回視線,朝門內一指,邀請道:「近日家中喜事頗多,設了場小小的家宴,你要不要進去喝杯水酒?」
宋回涯擺擺手,敬謝不敏:「你們高家人的喜酒還是算了吧,我怕又喝出什麼干戈來。」
高觀啟順手將木匣遞過去,慷慨道:「送你了。」
宋回涯瞥了眼,還是搖頭:「算了。你小妹送你的臨別禮,你自己留著吧。我拿了算怎麼回事?」
高觀啟立馬將手收了回來,可見方才那份客套極為虛偽,還擺出一副假惺惺地姿態說:「宋大門主,本想給你個承我情的機會,不多,可惜你不珍惜。往後可別來求我啊。」
宋回涯多看一眼他那張欠揍的臉,都覺得手癢,大言不慚地說:「我這輩子從不求人,更何況是對你。你不答應的事我可以去找我師弟,犯不上讓我紆尊降貴。」
「哦……」高觀啟意味深長地點頭,笑說,「拭目以待。」
宋回涯戲謔道:「而且旁人送高侍郎的禮物,我是不敢輕易拿的。誰知道裡頭是不是藏了什麼暗器,只等你打開好取你性命。我可不想無辜替你擔罪。」
高觀啟稱讚道:「不愧是宋大門主,果真深謀遠慮。」
他將手中東西遞給門口的僕役,示意對方仔細收好。
宋回涯抬抬下巴,問說:「怎麼一臉命不久矣的樣子?不會是等不及要去地府跟你父親團聚吧?」
高觀啟揚眉,表情地誇張地道:「你竟然還關心我的身體是否安康?我以為宋大門主日夜盼著我死呢。」
「你忘了是誰救你出來的?」宋回涯感覺面前這人真是狼心狗肺,「我只是隨口一句,你可別當是關心啊。」
高觀啟長長嘆息一聲,由衷說道:「你這隨口的一句,許是近日說這話的人里,最真心的一個了。」
「所以要做個好人啊,高觀啟,不然天天有人盼著你死。」宋回涯說著笑了起來,頗為自豪地道,「不過而今盼我死的人,應該比盼你的多,我果然做什麼都不落下風。」
高觀啟對她這異於常人的好勝心只覺得不屑,甩袖轟趕道:「走吧走吧,少留在這裡看我笑話,我還能多活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