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鶴儀激動得聲音有些發顫:「在哪裡?什麼時候回來的?」
管事做了個手勢,在前頭領路,邊走邊說道:「我托人城裡的朋友四下關注著,前兩天,一個小叫花在街邊見到梁姑娘了,渾身是血,像在躲什麼人。他將梁姑娘藏到乾草下面,來找我領賞,我帶著人過去一看,果然是她!身上受了些傷,但沒什麼大礙,只是喝了太多軟骨散,藥性一時半會兒散不去。還受內傷反噬,走不動道。在屋裡躺了兩天,今早好轉,出門了,說是要去王掌柜家一趟。至於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問了幾句,梁姑娘不愛說,我就沒堅持。」
他看似笨重,可走起路來穩健靈活,速度極快,嚴鶴儀甚至跟得有些吃力,要偶爾小跑幾步,才能與他平齊。
管事看出他的勉強,但不敢帶著他在街上過多停留,不時朝暗處張望兩眼,確認無人跟蹤。過不久停下腳步,舒了口氣道:「到了。」
這是一家布莊,兼著賣些金銀首飾,客人不算多,但能看出都是些貴門女子,一人身邊跟著幾名僕從,坐在角落閒適地喝茶。四五位夥計捧著東西圍在她們身邊打轉,點頭哈腰地與她們講解桌上的貨品。
管事進了門,去與客人簡單招呼了聲,而後掀開一處布簾,壓低了聲音與二人道:「先將東西放下,我讓人去喊梁姑娘回來。」
「不用了,我們去找她吧。」宋回涯抬頭打量著高闊華麗的鋪面,感慨道,「你們嚴家堡生意做得真是大。」
管事率先朝樓上走去,一腳踩在階梯上,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噪音。
他眯著眼睛,樂呵呵地道:「宋姑娘高看了,不過是些小本生意。前些年陪郎君來過寧國一趟,當時舉目無親,太不自在,到哪兒都要先碰一鼻子灰。咱們江湖人,不就是意氣當頭?嚴老堡主便說在寧國也開幾間鋪子,叫大梁來的商戶也好,遊俠也好,在這裡能有個朋友。」
他等宋回涯進了門,將房門與窗戶都合上,屋內只剩自己人了,才拉下臉痛罵道:「就是這幫寧狗太不厚道,見到大梁來的百姓,不由分說地欺壓。我開了這十幾年的鋪子,生意做得紅火,可明里暗裡還倒賠進去好幾萬兩,全叫那幫黑肚腸的孫子給貪了,到這兩年才稍有好轉,立住腳跟,能說上幾句話。」
管事憋屈地罵了一通,提醒宋回涯道:「武器是不好帶進城的,那幫龜孫子見你是遊俠打扮,少不得要來找你盤問,若真遇上,你使些銀子打發他們就好,可若是帶著兵器,他們便要找各種藉口將你的刀劍都給繳了,再讓你花大價錢去衙門贖買,麻煩得很。」
嚴鶴儀一進門就坐下了。提心弔膽了太久,如今鬆懈下來,疲憊感成倍地席捲,說出的話又帶上慣來的不正經:「倒是多虧了他們如此,才沒把我嚴家的刀給丟了。」
可惜會與他回嘴對罵的人此刻不在這裡。
宋回涯索性將身上物品都取了下來,連同佩劍一併放到角落,回頭一個眼神,嚴鶴儀立馬起身,著急忙慌地與她出門尋人。
半途就碰見了梁洗,她坐在街邊的一個小攤上,瘦得脫相,臉頰凹陷,形容枯槁,原先緊實的肌肉在月余的囚禁中消退大半,加上那萎靡消極的氣場,叫人不敢相認。
她點了一桌的菜,可長時間湯湯水水地往胃裡灌,吃什麼都食不知味,草草動了幾筷子,便吃不下去,坐在那兒干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