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看康長勝能不能平反了,只要他能夠平反,儂爸爸的事那就不叫事。」
「他現在人在哪?」俞佳佳急道。
「大概在農場伐,我也勿大清爽,反正還嘸沒回來。」
知道了方向,俞佳佳鬆了口氣,真誠地向馮叔道過謝,招呼他喝酒、吃菜。
馮叔品了口白葡萄酒,放下酒杯,拿起刀叉,邊切牛排,邊道:「儂現在連份工作也嘸沒,光吃老本哪能行啦。儂看看這樣好不好,儂找部縫紉機,跟我學做兩用衫。一件燈芯絨兩用衫的做工,我收六塊洋鈿。儂剛開始學,只要做得齊整點,收個五毛、一塊,勿用愁嘸沒客戶。」
俞佳佳一愣,不禁認真思索起來,要是等到爸爸平反、房子收回再出國,不知要多久,這期間,她若不打算上學的話,倒真不如跟著馮叔學學如何裁剪、製衣。
「儂小辰光就歡喜幫洋娃娃縫衣裳,那些款式我也看到過,十分漂亮。現在重新做起來,有啥難為情的?」馮師傅勸道。
「好,多謝馮叔。」俞佳佳舉杯敬酒。
馮師傅展眉笑道:「吃過飯,儂跟我一道回家認認門,以後儂每晚來家跟我學習,白日裡就在自家踩縫紉機多練練怎麼走直線、怎麼縫合。」
俞佳佳點頭應下。
馮師傅住在南昌大樓附近的新式里弄、二樓朝南的一間屋子裡,家裡除了他和妻子外,還有一個在熟食店翻大腸的兒子。
二十六平米的屋子,用草綠色帶白色小碎花的布幔很有藝術地隔成三間。
被當做客廳的外間,紅木長几上,放著台十二寸的黑白電視,用布套精心地蓋著。一旁的斗柜上放著盆盛開的水仙。圓台面立在牆邊,幾張紅木椅在它前面擺著,套著精美的坐墊。柚木地板應該剛打過蠟,映著光,一片鋥亮。
馮師傅的工作間在陽台,一頭放著裝布料的立櫃,一頭放著縫紉機、裁剪用的長條桌,桌面上放著慣用的工具。
除夕,各家各戶忙著做年夜飯,肉香、魚香、菜香在樓道里瀰漫,俞佳佳認認門,見過馮師傅的愛人、兒子,便告辭離開了。
回到茂名路公寓,一家人等著她貼春聯呢。
褚辰手寫的春聯,邱秋和老太太剪的窗花。
屋裡的都已經貼好,只剩大門外的春聯沒貼了,老太太說,人齊了,再貼大門,這叫人齊心齊。
門上的春聯一貼,老三和沈瑜之便迫不及待地帶了一幫孩子出門,去國泰電影院看電影,剛上的新片《戰地黃花》。
俞佳佳把門上的福字撫平,脫下大衣,掛在門後的衣架上,走到邱秋身邊,疑惑道:「你和褚主任不去?」
邱秋指指已經扛著昭昭跑出門的沈瑜之:「來送票,結果就送了那麼幾張,現在過去肯定是搶不到了。」
褚辰握住邱秋的手笑道:「咱們不跟他們湊,走,帶你去一個地方。」
邱秋雙眸一亮,嬌聲道:「去哪啊?」
「去了就知道了。」褚辰攬著人走了幾步,想到什麼,身子一轉,帶著邱秋朝臥室走去,「差點忘了,得換一下衣服。」
進了臥室,褚辰打開衣櫥,取出那件雪松色的羊毛大衣遞給邱秋,隨之拉開梳妝檯的抽屜,翻找了下,取出那對鑽石耳釘,親自給她戴上,端詳了番,探出頭來,問要去廚房幫忙的俞佳佳,「你們以前的劉海怎麼燙的?」
這下連俞佳佳和坐在爐旁昏昏欲睡的老太太都好奇了:「你要帶邱秋去什麼地方啊,這麼隆重?」
褚辰神秘一笑,不答。
俞佳佳那可太會打扮了,當下將邱秋扶坐在沙發上,回屋找出自己的化妝包,打開,取出鐵梳子在爐火上燒熱,幫邱秋卷了劉海兒、捲髮梢。
瞬間邱秋大了幾歲,似成熟的水蜜桃,眼波流轉間,清純中夾雜了抹撫媚。
俞佳佳怕褚辰反悔,忙拉著邱秋去衛生間,給她修了修眉毛,讓她重新洗把臉,抹上面露,耳後、腕中塗點花露水,隨之遞了支全新的口紅給她:「送你。」
邱秋沒拒絕,伸手打開鏡旁的小儲櫃,遞了瓶自製的面霜給她:「最後一瓶,再做要到清明過後了。」
俞佳佳打開聞了聞,「沒啥味啊,跟你用的不同嗎?我聞到你身上的味兒,香香的好好聞。」
這瓶跟她用的一樣,是無味的。
邱秋捋起袖子,將胳膊湊近鼻子聞了聞,沒什麼味啊。
俞佳佳拉過她的胳膊跟著嗅了下,好香!
「我知道了,你有體香。」
也許吧,邱秋沒在意,拔下口紅上面的蓋子,扭轉了下,對鏡給雙唇淺淺地上了層色,沒想到是大紅色。
撥了撥頭髮,鏡中的她越發明艷照人了。
太扎眼了,邱秋放下口紅,雙手順了順頭髮,一分為二,飛快地給自己辮了兩個辮子垂在胸前。
俞佳佳驚了:「唉,我正說給你找個大紅的布藝蝴蝶發卡,從上面一卡呢,你怎麼把頭髮辮起來了?」
邱秋對著她調皮地偏了偏頭,「不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