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哭的最痛徹心扉的一次,連父親安慰的話,我都沒聽進去。
原以為會換來一家團聚,結果當天晚上我被連夜送往了五十公里以外的太姥姥家。
臨走時,父親一臉歉意地半跪在地上摸著我的頭,紅著眼圈說道:「小麥,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爸爸也有,咱們都得認命。」
「爸爸之前做了對不起媽媽的事,爸爸得贖罪,你給爸爸贖罪的機會嗎?」
我不懂為什麼他贖罪的機會要我給,我更不懂我的命是什麼。
難道我就活該被遺棄?
嗯,和一個身形佝僂,幾乎不能自理的老人生活在一起,應該也算遺棄吧。
父親走的時候我追出去好遠,只是再遠,我的腳力也趕不上四個輪子的汽車。
直到黑色轎車徹底被遠處夜幕吞噬,我才灰頭土臉地返回太姥姥的四合院裡。
我很少來這裡,因為怕。
不僅怕透著一股霉氣,開門就嘎吱響的老舊房子,更怕一副永遠笑的神秘兮兮的太姥姥。
四合院是兩進位的,上幾個青石板台階,正門進去就是迎碑,右手邊是個靠街的房間,被她當作藥材鋪,半死不活地經營著。
穿過迎碑和月洞門就是正院——東西廂房和正廳,院中有棵棗樹。
我正瞅樹上結的青色的果,盤算怎麼爬上去,身穿黑色布衣的太姥姥站在正廳廊下,臉半藏在黑暗中。
噠噠噠——她在廊手上磕了幾下菸斗。
「她還是把你丟給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人沙啞地咳嗽地幾聲,滿是咕嚕嚕的痰聲。
我雖然很怕她,可還是移過去,問道:「太姥姥,你說的是我媽還是我爸?」
太姥姥身形佝僂,蒼白的頭髮攏成一個小髻,臉上溝壑縱橫,嘴巴抿成一條線,眼睛被鬆弛的眼皮蓋住大半,但露出來的神色永遠精光閃閃。
「哼,兩口子不分你我,他倆誰都一樣。」她用菸斗指了指東廂房,「給你收拾出來了,以後家裡做飯的活就交給你,你總不能白吃白住。」
她邊說邊挪回房:「晚上聽到什麼動靜別大驚小怪,害怕也別怕跑到我這屋,我老太婆有隱私權,更何況我會插門。」
一點都沒慈祥長輩的樣子。
看著亮起一豆微光的東廂房,想著未來一個多月我都將生活在這裡,泄了口氣,認命地走了進去。
那時我怎麼知道以後的歲月,除了學校,這裡便是我十幾年暫時落腳的地方。
十六歲那年,我和太姥姥之間發生了些事,關係緩和後,我才願稱這裡為家。
除了不能回有爸爸媽媽弟弟的家,錢方面他們倒也沒虧待我,從小學到高中,我一直讀的縣裡的私立學校。
只是高三那年,父親的鋼鐵廠突然倒閉,還欠了一屁股債。
我在學校過的還算小資的生活一落千丈,甚至差點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