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保持清醒:「還有多少……」
「快了。」他將手掌搭在我的肩頭,一股暖流從肩頭過渡過來。
我稍稍清醒些,原本蒸騰如霧氣的粉色靈力變得稀薄。
是不是靈力快要枯竭了?
這時狂風嘯滾,如歌如哭,如號如怒。
像有隻巨手來回掃過這片山脈。
天地被扔進灰色墨汁浸泡的大缸,一沉到底。
巫姑已經從座騎上飛身下來,蛇身的下體在空中翻滾,她高舉手中法杖,上面散發著光芒萬丈。
整個山脈開始發出轟隆轟隆的響聲。
天狐老族長依然保持著巨大法身,遼闊的聲音在天地間迴蕩:「巫姑,你要將大荒生靈的根基都毀掉嗎!」
巫姑的神情看不清,聲線卻是冷峻到無情:「我本不想做的這般徹底,不想讓這片大荒、他的心血毀在我的手中!是你們逼我這麼做!我只求他能醒來,你們為什麼要阻止我!?」
「既然這是他的精血所化,那我就替他收回來!」
千頃魂花之海仿佛自山脈最深處捲起漩渦,漫漫四溢的血色之花突然向巫姑手中的光芒暴縮。
紮根在岩石中的魂花紛紛被連根拔起,借著狂風攪進光中。
肝膽如月,吞天滅海。
瘋了,她徹底瘋了!
可我在她身上又看到了悲涼,一個為了愛人,要萬千生靈陪葬的女人,她是否在百轉千回的夜裡,在既要維持著大荒的秩序,又要巫咸甦醒兩個問題中,苦苦掙扎?
「樂小麥,你怎麼……」唐頌突然一臉驚愕地看向我,抬起我的手,深深蹙眉。
「我……」我有些茫然,低頭見粉色的靈力被巫姑手中法杖瘋狂吸取,化為裊裊的煙飄向黑如墨的蒼穹。
皮膚呈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乾癟。
披散的頭髮四處狂飛,由黑漸漸化為白雪。
我行動緩慢地抬起布滿老人斑的枯手,輕輕撫過同樣變成老樹皮的臉,又摸向肚子,小傢伙毫無回應。
這一刻,我再也繃不住,無措彷徨恐懼侵吞了我所有理智。
豆大豆大的淚珠從覆在雙眼的指縫中滾出。
朝為紅顏,暮為枯骨。
我有想過自己垂垂暮年的那天,拖著一副行將朽木的身子,看著一如年輕美好的溫也。
安然老去,步入輪迴,當初說的這八個字,赤裸裸擺到面前時,除了恐懼,我再也沒有任何感想。
我還想再看他一眼啊。
源源不斷的靈力徹底被抽離乾淨,我呼吸越來越弱,鬆弛的眼皮沉重,瞳孔再也無法焦距,我一頭從畢方的身上滾落下去。
陷入沉睡前,我聽到畢方和唐頌的驚呼。
留在我眼裡最後的畫面是天地間,所有之物停止運轉。
飄起的花,揚起的塵,吹過的風,脫離身體的那顆藍色靈珠,全部凝結不動。
墨黑的蒼穹只有一抹光,像銀子一樣,冷冷地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