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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說,一邊露出焦急悲痛之色,繼續道:「文章是《論忠奸》,雖說稍顯幼稚,但平心而論,對一個十歲的孩童來說確實文采斐然,見解獨道,連我看了也覺佩服。

「我不敢流露出別的神色,只敢誇讚,父皇便越發高興,說我小時候比他是大大不如,還似開玩笑一樣,同九弟說要不然封他個秦王……」

沈夷清大驚:「秦王?」

在諸王封號中,秦王與晉王為尊,地位僅次於太子,九皇子只是個十歲孩童,沒有半點功績,卻一下子被封秦王,皇上這是要做什麼?

「我當時也吃了一驚,只敢說二弟三弟比他年長,怕他們心裡不痛快,父王竟說誰教他們不中用。你們說,父皇這話是不是對我說的?

「他是不是已經下了決心要……」

他不敢再說下去,只喃喃道:「也許是真的,他是在說我不中用,不如九弟,他是對我說的!」

周顯沒講出來的話,秦諫與沈夷清都知道,是「易儲」。

太子周顯是先皇后所出,生性仁厚,又是嫡長子,理所當然被封為太子。

如今周顯二十歲,已做了十一年太子。

但之後,皇上寵幸宦官出身的王善,任命其為內府令,管宮中財政,王善引薦其妹入宮,得皇上寵幸,一路晉升為貴妃,兄妹二人風頭甚至蓋過皇后家族。

王貴妃運氣也好,很快誕下一名皇子,便是皇上最小的兒子,九皇子周熙。

也許是愛烏及屋,也許是小兒子聰明伶俐,總之皇上對這小兒子極其喜愛。

皇后於兩年前殯天,彌留之際告訴周顯,皇上身邊宮人透露,貴妃曾向皇上提及,自己懷孕時曾夢見蒼龍出水,小皇子也天賦異稟,只可惜自己身份低微,連累了小皇子。

貴妃身份自然不低微,九皇子身為皇子何談被連累?

貴妃的意思是九皇子只因非皇后所出,所以不能做太子。

而皇上竟沒怪罪貴妃,證明他並非完全沒有這想法。

這是皇后臨終前所擔心的事,說給太子聽,是要太子有所防備。

但太子周顯不知該如何防備。如今九皇子越來越大,貴妃仍然受寵,仍然天天伴於皇上左右,而自己在東宮,與皇上之間又夾雜著許多國事、成年太子與壯年君主之間的微妙關係,除了心焦,再沒別的辦法。

「要不然,我讓我父親勸諫皇上,不要封秦王,這事本就不合理,我父親定會秉公直言。」沈夷清說。

他父親是御史中丞,也得皇上信任,倒能說得上話。

周顯神色一亮,正要說話,秦諫道:「我以為不用著急。」

兩人知道他最有謀略,此時都看向他,秦諫先寬慰周顯:「殿下不必著急,不過是一篇出自十歲小兒的文章,殿下堂堂東宮太子,怎能被這個嚇倒?越是如此,殿下越要有殿下的沉穩持重,不可自亂陣腳。」

這樣一說,周顯點點頭,的確,如果因為一篇文章,這邊馬上就有行動,當然顯得心浮氣躁,倒讓皇上越發覺得他

這大兒子不如小兒子。

秦諫隨後道:「廢長立幼乃取亂之道,皇上不會輕易提出,朝臣也不可能答應,不是萬不得已,事情不會到這一步。所以殿下不能出錯,只要殿下不出錯,就算皇上動了念也下不了決心。」

沈夷清道:「穆言說的是,這樣一想,剛才我那樣說就太莽撞了。」

周顯問:「那我便什麼也不做麼?假裝兄友弟恭,我對封王之事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一邊說著,他一邊已經皺起了眉頭。

實話說他確實是不喜歡那九弟,母后臨終前病重,貴妃就仗著榮寵不將母后放在眼裡,後來又攛掇父皇改立太子,這教他怎不記恨?又如何會去喜歡那九弟?

秦諫道:「至少不能對九皇子露出不喜來。不管怎樣,他還是個孩子,既生性聰慧,待到殿下登基,也許還能做一名能臣干將。」

周顯看看他,長嘆一口氣。

他只怕最後登基的是九弟,自己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秦諫知道太子仍然心難安,繼續道:「公孫大師雖已從欽天監離任,但他向來善觀星象,推節氣,殿下可去拜會,請他推測今年雨水氣象,待到親耕禮上將結果報與皇上,恭賀今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如此皇上必會高興,也自然知道一個會寫文章的孩童,與一個真正憂國憂民的太子之間還隔著好幾重天。」

這樣一說,太子大喜,展顏道:「我竟然忘了!對呀,公孫大師在京中,父皇之前還提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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