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沒走了,只是這表姨母對母親有恩,母親過意不去。」
秦諫只問:「什麼時候走?」
「大後天吧,過去正好送人出殯,出殯第二天就回來。」
「如此就是大概下月初三回來?」
程瑾知算了算,點頭:「不是初三就是初四。」
秦諫拉住她:「初六之前要回來。」
「為什麼?」程瑾知想了想,「對了,初六是母親生日!」
秦諫沒說話,程瑾知已經開始著急:「我還沒給母親準備生日賀禮呢,母親沒說要辦生日,但總得小辦一下,好在初三能回,還來得及。」
說完她看向秦諫:「我們是一起送個賀禮,還是我就送自己的?」
秦諫回答:「隨你,從前我都沒送過。」
程瑾知並沒想到他連這種表面禮節都沒敷衍,遲疑一瞬,最後道:「那我送自己的。」
秦諫不置可否,似乎是不在意。
最後她問:「表哥在書畫院忙得怎樣了?」
秦諫道:「今日我也有件事,大概後日,等下午我早點回來,你和我出去一趟。」
「後日?」那就是自己出門前一天了,家中應該有許多事要安排吧,她問:「出去做什麼?」
秦諫卻賣起關子:「總之是好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她看著他,不知能有什麼好事。
過兩天,她早早安排好家中的事,又備好第二日要出行的東西,便等著他,他果然回得早,一回來就讓她帶上慣用的筆,然後帶她出門,兩人乘車出去,到一間店鋪前停了下來,程瑾知下車一看,上面掛著匾,寫著「銘箴堂」。
她疑惑,不知這是做什麼的地方,秦諫和她道:「隨我來。」
兩人進門,便有個店小二迎上來,才開口,裡面又走出個穿著體面的中年人,似是東家,朝秦諫恭敬地拱手道:「秦大人來了,這便是尊夫人?」
秦諫臉上露出輕笑:「正是。」
那東家連忙朝程瑾知道:「久仰久仰,秦夫人不只有驚世之才,竟也生得國色天香,恍如神妃仙子,與秦大人實在是天作之合,一對璧人那!」
程瑾知不知他為何知道自己,只是淺笑,並未多言,秦諫這幾日類似的話聽得不少,卻還沒聽膩,怡然地得地受了,朝東家道:「吳老闆謬讚了,我夫人明日要出門,今日便將書丹完成。」
「這邊請,這邊請——」東家在前引路。
再往前走,便能聽到後面傳來陣陣金石雕刻聲,又看到前廳擺著許多刻好的石碑,程瑾知明白了,這是家專門刻印石碑的地方。
只是秦諫帶她來做什麼?為什麼說她要完成書丹?書什麼丹?
直到東家帶二人去一塊石碑前,上面已經用白線劃了格子,硃砂顏料也在一旁,只等人來書丹。
所謂書丹,就是在石碑上用紅色的硃砂寫好字,再由刻石師傅按硃砂印跡刻出文字,如此便是一篇碑文,可保千百年不毀。
秦諫此時拿出那篇「翰林院之書畫院序」來,和她道:「殿下有令,要將你之前的字刻印成碑文,所以得勞煩你再寫一遍。」
程瑾知吃了一驚:「碑文?太子殿下說的?是要立在書畫院?」
「對,如何?今日能寫得完麼?」隨後他解釋:「前日才下的令,急事急辦,今日備好了石料,所以來讓你寫著試試,今日若完不成,那就等你從許昌回來。」
程瑾知一時都接受不了這消息,實在衝擊太大。
但顯然來都來了,秦諫也不是開玩笑。
她拿出手中的筆匣,半晌才道:「我試試。」
秦諫替她擺好凳子讓到一旁。
她便坐下來,洗了筆,蘸了硃砂,在石碑上開始寫。
一開始對硃砂不熟悉,擦了幾次,隨後便適應了,一個字一個字往下寫。
陽光慢慢偏西,她坐在那裡一動未動,全神貫注寫著筆下的字,旁邊刻碑的師傅突然弄出一道尖銳的聲音,她也似乎沒聽到一樣,竟目不斜視,在石碑上寫出一道道殷紅而端方的橫豎撇捺。
秦諫就坐在一旁看她,看著金黃色的陽光下,她被照得鑲了金邊的髮絲,看著她耳朵上細小的絨毛,看著她極端認真的眼神,似乎也忘了時光流逝與周圍的嘈雜。
他想,也許此生他會一直記得這一幕,記得她在石碑前寫字,陽光灑在她身上,他在一旁看著她,覺得時光幾乎靜止,而這一切都在往他心中銘刻。
第39章 她的信
二人書丹完出去時,天已見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