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的和尚大都衣着朴素,身穿统一的浅灰色衣裳,那小和尚腰间却露出一角,泛着微弱的光。
长廊昏暗,春山黛以为自己看错了。
*
等到去了前院,雪便差不多停了。
春山黛提裙跨入屋内,就见一女子清丽婉约倚靠在矮榻之上。
她脚步微顿,竟有些踌躇,怕这是一场梦,一触碰就要消散了。
那女子见她愣在那里,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招了招手,“怎么了这是,连阿娘也不认得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飞奔上前拥住那女子。
上辈子她被困在东宫,听闻阿娘以琴弦自刎时,只觉万念俱灰,竟晕了过去,连她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她犹记得出嫁那天,阿娘说:“我知你脾气急躁,虽嫁给了月流,也要收收性子,但若有人欺了你去,我是不依的。”
婚后她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惹了麻烦就委屈地寻阿娘庇佑,阿娘只是叹了口气,说:“你既认了错,便依旧是个好孩子,是他们太过刻薄。”
阿娘虽总对她恨铁不成钢,却不忍令她难过自责,她便也养成了那般不管不顾的性子,凡事有阿娘护着她,却不想这也成了后来刺向阿娘的利箭。
想起上辈子的那些过往,春山黛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她语气饱含思念和委屈,“阿娘~”
昌宁长公主愣了愣,眼神变得锋利,像一柄利剑般射向素月,
“郡主是不是又惹祸了。”
素月扑通一声跪下。
“阿娘,我没有惹祸,您让素月起来吧。”
“真的没有?”昌宁长公主狐疑地望着她。
春山黛汗颜,她阿娘这是有多不信任她。
“这次真没有,我只是想爹爹了,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府?”春山黛转移话题。现在并不是说退婚的好时候。
昌宁长公主勉强信了,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收拾一下,我们直接回府,便不在这用膳了。”
春山黛刚要应下,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侍卫上前禀道:“长公主,方才寺里来传,说是今日山下有碎石滑坡,大雪封了山,需在寺里多停留一两日,方能回府。”
春山黛抬头,她竟忘了,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因为和宋月流见面太过高兴,便不耐烦再多待了,后来还庆幸自己走的早,这辈子因柳慧娘而耽误了时辰,现下却是被困住了。
长公主只是讶异了片刻,摆了摆手。
“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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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多留几日。”
*
用完晚膳,天色便也暗沉下来。
春山黛回了自己的屋子,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突然想到了宋雪时,她上辈子的夫家兄长。
宋家乃京城第一世家,宋雪时,更是宋家的荣耀。
他十六岁征战沙场,十七岁凭着一杆长枪单枪匹马杀入敌营,以区区四万将士破敌军十万,将敌国将军斩于马下,十八岁被皇帝亲封为异性王,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雄。
但他并不像寻常将士那般威武雄壮,反而气质清冷,透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之感,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
她记得有一次溜出府寻宋月流,恰好遇上他凯旋归来,十八岁的小王爷一身金色流云铠甲众星捧月,浑身淡淡金光萦绕。
斜斜眺来一眼,眼底有千军万马的浩荡,也有碧山湖色的波光粼粼。
春山黛恍惚觉得,他好似隔着千山万水,在看着自己。
还有一次,那时宋老夫人过六十大寿,她与宋月流闹了不快,且她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不管不顾地要回长公主府,闹得整个宋家不得安宁。
她清楚记得,那日宋雪时黑沉着一张脸,往日清冷淡然的气息荡然无存,她心中是有些怕这位伯兄的,性子却倔的很,当日就回了长公主府。
第二日便听说宋月流被请了家法,浑身上下都是鞭子抽打的痕迹,不许请郎中,就这么跪了一天一夜,那时她只觉得快意,却又担心回去后宋雪时也这么对她,便更加害怕,在府里又赖了几日。后来听说他离开了京城,这才回了宋家。
想来那时,宋雪时就不喜她了。
她回过神,忽觉有些口渴,正要下床,忽然嗅到一丝奇怪的味道。
像是食物腐烂散发出的酸臭味,还夹杂着一丝血腥之气,她连忙起身,这味道却飘忽不定,她寻了半天也不得见。
忽然,她像是瞧见了什么。
那是一点血痕,刺目鲜红,滴滴答答的,像是刚黏上不久。
春山黛一惊,她顺着蜿蜒的血迹寻觅着,忽然脚步微顿,看向了自己的床。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那血迹竟一直蔓延到了床榻之下,她慢慢俯下了身,探头往床底看去。
春山黛呼吸一窒,脑袋轰地一下,险些要叫出声。
床底下居然藏着一颗人头,且那人头脸上面色狰狞,青灰色的眼睛透着死气,正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春山黛吞了口唾沫,只感觉心脏在剧烈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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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
屋外的守门丫鬟听到响动推门而入,就看到自家郡主蹲在地上,再顺着视线看去,突然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打破了寺庙的寂静,整个寺庙突然亮起,到处都是杂乱的脚步声,急匆匆地朝着声音而来。
“发生何事了?”
随着破门声,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屋内肃穆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
宋雪时回到院中,松风便上前禀道,
“公子正在堂下跪着。”
他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去了堂内,
“你可知今日错在哪?”
宋月流心里本就难受,他为了春山黛瞒着长辈偷偷溜出京,好不容易见到了人,话都没说几句,就被人一通奚落,他怎么知道那柳慧娘为了接近他不惜女扮男装,他还是受害者呢,凭什么要挨罚。
他瞬间停止腰背,梗着脖子道:“大哥,我没有错。”
见他一脸不服,宋雪时接过鞭子就朝他抽去,宋月流咬牙,却还是不肯求饶,一旁的小厮欲言又止,到底不敢上前阻拦。
一刻钟后,宋月流终于支撑不住,他无力地趴在地上,身上红痕遍布,触目惊心。
宋雪时松了手,蹲下身,轻轻抬起他的下颌,语气冰冷,像含了雪。
“你错在不该瞒着家里人偷偷离京,你错在身为她的未婚夫却不顾她的名声来找她,你错在不该为了一个外人惹她伤心。”
宋月流听到他的话,微愣,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