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安不小心困在回笼觉里的时候,那台兼职了睡袋、按摩仪的老式发电机一动三咳嗽地进行着本职工作,车厢里,由异常空间103里狗腿金属眼加上铁丝网改造而成的微型小太阳,正在车后窗前艰难运行,橘红色暖光闪烁不停。
微微升高的温度,引导辉安于梦乡进入到铺满毛毯的灯塔宿舍里,没有烦猫的室友,辉安下意识软化自己的黑白毛绒外壳,半奶半牛的小身体在短暂美梦安抚下逐渐柔顺下来,从炸起的毛球柔化成微微反光的缎面玩偶,舒服的咕噜声从喉咙里跑出来,给他勾勒了一圈果冻状的意识云花边。
花花绿绿的异常分析单堆积在车厢下半部份,盖住了前半列车窗,蓬松的空气充满了纸花小山的内部,小猫放松状态下,身体半流体性质更加明显,逐渐向着小山底部沉去。
意识云电场与纸张摩擦出的白噪音里,辉安调查员睡得昏天黑地,车厢顶灯在辉安进入下一段深度睡眠前,总算从发电机那儿夺得了足够电量,刺眼的白昼刺破了极光对车厢里的统治,蛮横地扯开辉安盖在头上的温暖梦乡。
一颗黑白大脑袋睁着大小眼,破开了纸堆顶,前爪刨地,离开了保暖的垫料,四肢伏地,摊成了一张圆圆的猫饼,不爽地砸吧着三瓣嘴,总有一天,等他搜集够了拆机器材,他要从管理员手里夺取所有家具的中控权,量子计算机内部算法超越了先后,万幸,他们的管理员从外表看还没能完全脱离传统计算机靠线路运行的缺陷。
脑壳打转,跟台自动风扇似的,把脑袋摇开机后,辉安左右探头,不出意外,607不在车厢里,这么冷的天,它跨不过林区。
短呼呼的四肢暴露在冷冽的寒风里,皮毛褪去,转变成只剩感应器,而无神经元的白金肢体,一身紧身漆黑的碳纤维轻甲包裹着稍显单薄的躯体,一张稚嫩的娃娃脸,立体精致地不似活人,如果对球形关节人偶熟悉的话,这张脸大概算不上特别惊艳,那双琥珀流沙的眼睛是这张通用脸上唯一璀璨的灵魂。
雪地里多了一把削铁如泥的薄刃,这副模子还是辉安从异常220的机械人偶师那偷来的模具。
随意捏造血肉,塞进娃娃壳子里,做一个毁一个,不光人会因为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住一生,作为脸盲,人偶师想创造出最特别的作品,判断作品是否保留的条件,在物似活人神和超脱凡人美貌间无限摇摆,最后在辉安量子无限变化和猫咪蔑视人类的眼神中,思维崩盘,在辉安精神和物理双向攻击中,它残酷拆解象征自我的机械内核。
雪地巴士车厢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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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尾巴下,607在雪地上不停打转,雪屑横飞,不过,辉安现在没什么心思把它从车底拉出来。
aUMI工作守则第一条,系统默认区内,正常情况下,仅有两位调查员拥有自由活动权限。
然而,就在那片覆盖在山脉形态储存器的冷杉林入口处,一个背着滑雪板,满身冻雪,穿着涤纶蓝色滑雪服的青少年正一脸惊慌地朝着辉安冲过来。
“你是这个鬼地方的巡逻员吗,我滑雪的时候,碰到暴风雪,我醒过来就在这儿。”
系统进了新人,会不会有忘记提醒老员工的可能呢,大概吧,毕竟管理员没什么耐心。
“说出一个,你能想起来的滑雪地点,它在哪个国家、地区,那里你记忆最深刻的时刻。”
“不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别过来,我,我,只是想问下你有没有通讯器之类的。”
那少年瞧着面相年岁不大,个子却比辉安还要高上半个头,当下却弯着腰,脑袋瑟缩在窄窄的肩膀里,慢慢向这车厢移动。
可就在他凑近到黑色建模美人五米之外时,在一个心跳之间,锋利残暴的金刚石切割线从美人右手心散出将其碎成了臊子。
美人不擅长修复,他热爱毁灭。
从切割线的压力感来分析,那东西是空心的,在辉安的记忆存储中,有一种食物很像它的状态,泡泡馄饨,脆薄的外皮包着一点儿红色的肉芯,人类不是这样的。
在他起杀念时,管理员没有发来警告,领导无法控制的地方,处决权交由调查员,何况他现在处于默认区域内,他拥有自由的权力。
看起来,这些讨厌的病毒没有那么聪明,辉安左手粒子微型炮轰鸣,那堆尸块燃烧四散成粒子漂浮物,黄绿色的气体里,辉安特意留下的瞳孔虹膜塑化,这是辉安的小爱好,对于蓝色磁暴隧道外的世界,他并非完全遗忘,有一个砂糖般的嗓音告诉他“:你有黄昏的眼睛,今天,我们还能看到星星。”
干燥粗糙的压缩饼干,有花生味儿,还有一种草莓味儿的营养补剂,他们靠这些喂大了他,这些东西都出自一个破败的补给工厂,工厂名字叫辉安,他不记得自己的来源究竟是什么了,食物在记忆里留下的印记甚至比自己的名字还深刻,于是,他给自己取名叫辉安,光辉平安。
辉安抬起脖子,瞭望远处雪顶巅峰之上的飞碟型灯塔,灯塔顶上的投影器上激光点阵构成的aUMI还在旋转,像极了他印象里圣诞节红红绿绿的彩灯。
灯塔里,储存着画满珊瑚和潜水艇的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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瑚绒毯子,还有他从异常中搜集到的眼睛标本,管理员在小爱好方面,没有那么死板,只不过灭活塑化后,都只留下干瘪的色彩纹理。
烦人的同事,喜欢发呆望着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用彩笔记录每天的极光风暴,大声唱着跑调的摇滚歌曲。甚至无聊到用异常里来历不明的食物模型,比如触手蛋糕、尖叫苹果派、不知品种会吼叫的肉品,辉安和对方达成协议,作为池镜独占灯塔的条件,池镜需要看管好两人的爱好收藏。
那家伙,应该比我还要恶劣,人类有了唯我独尊的念头后,消灭起未知来,比最低级的人工智障还要干脆,除非,他们的膝盖触底,池镜很明显不是,他甚至利用空子,不要命地冒着可能精神分裂的危险,冲向太空,迷失在混乱里,异常空间出现的时间、地点不定,这么做,等于自愿成为异常中腐败血肉的一部分。
辉安捞起607,不出所料,白色圆球现在和一个普通毛线球无异,链接被断开了。
去吧,去哪里,去找森林中的野兽共舞,捡起食尸鬼的裹尸布,与阴暗的死亡气息交谈。
(本章节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