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春雨始霽,區明彩徹碧羅色,正是溶溶養花天氣,白衣道袍的人像是從天境走出來一樣慢條斯理的埋著花土,親手種下這一叢雪色的白錦花,但是他的衣袂似乎比花更加乾淨無塵。
「我不喜歡。」信手摺了一枝花在指尖,蘇禾側首去看顧長風,「這花嬌氣得很,經不起風雨。」
顧長風已經回神,盯著蘇禾手裡的花,難得皺眉疑惑:「那道長養這麼多做什麼?」
「我要你看著。」蘇禾神色很淡,像是隨口提起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嬌氣的東西活不長的,你知道嗎。」
這些話落在顧長風耳中卻別有深意。
蘇禾也不多解釋,轉身往屋內走,顧長風跟著進去。
隨便尋了個倒膽白瓷瓶子將花枝插進去,蘇禾腳步閒適的在屋內逛了一圈:「可以稍加放鬆,但不能懈怠,更不能因為外面一道無關緊要的聖旨就頹散。」
原本還在盯著瓶子裡花枝的顧長風驀然一頓,眼裡有些古怪的神色:「道長是什麼意思?」
「你這裡的書看了也沒個大用處,相當於廢物一般不如扔了好。」蘇禾從容自若,淡淡道,「想看有用的書的話,以後直接去我那裡吧。」
於是顧長風看蘇禾的眼神就有了變化,很細微的,像是在探究:「你知道我看書?」
「要不然你每天躲在屋子裡是在幹什麼?」蘇禾當然不會相信他這樣的人會真的就此一蹶不振把自己困死在這裡,平時裝作萬事不關心的樣子足不出戶,無非就是每天偷偷躲著用功,生怕別人發現又在外面起些言論,到時候被有心之人聽到還會引來殺身之禍。
顧長風不可謂不震驚,不單單是對蘇禾的洞察能力,更是自己隱秘不願讓人窺伺的一面被人看破的不安。
「在我面前不用隱藏什麼。」蘇禾卻淡淡一笑,聲音溫潤如消雪後春風,他走到尚頷首垂眸斂神的人面前,十分自然的伸手覆在顧長風頭頂,有種長輩對晚輩的關心愛護之意。
顧長風仰頭,只看到對方彎起的唇角弧度柔和。
他不禁想起了那天大雨下這個人驀然出現的身影。
「元慶城多雨,沒人理會這花過幾天就會死。」走的時候再次看到那叢白錦,蘇禾隨意落下這麼一句。
經過這麼一件事,顧長風對蘇禾的態度隱隱有所轉變,雖然並不十分明顯,但是他也會主動離開屋子去找蘇禾了。
之前蘇禾說的那些話他明顯是聽進去了,他到了蘇禾所居的院落之後直接一頭扎進書房裡,一般的時候兩人一起翻閱書冊,或臨窗或立案,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會悄無聲息的過去。
窗外鳥鳴清脆,遠山雲亂橫,天光耿耿。庭前芭蕉綠,院內人無聲,唯有書冊墨香。
原主博學嗜書,特意在院子裡辟了一處安靜之地建的書房,裡面收藏了不少善本孤本,都是珍良之作,讀之受益匪淺,顧長風如獲至寶一般迫不及待的汲取,或遇不甚明了之處便詢問蘇禾,而蘇禾總能深入淺出的將道理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