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黎靖北點點頭,目光如炬,「不僅如此,皇叔還暴露了錦衣衛中混有內鬼一事。」
他清了清嗓子,續道:「那日,小廝行刺失敗後,屋內又進來幾人,二話不說就開啟了新一輪的刺殺,並留下了獨屬於錦衣衛的官帶。那輪刺殺不為別的,僅作掩人耳目之用,只因那幕後之人不想讓朕由千秋閣的圖騰聯想到舒太妃,進而懷疑到皇叔身上。」
說到此處,他抬首望向穹頂,妖眸若刀,泛著凜凜寒光。
「皇叔乃太祖皇帝幼子,亦屬皇室嫡系。那個替他遮掩的人既想保他,又要控制他,你猜是為了什麼?」
唐瓔震驚抬頭,「擁立傀儡!造反!!」
「不錯。」
黎靖北微微頷首,唇線微彎,揚起一抹諷刺的笑。
「如此欲蓋彌彰,反倒露了馬腳。」
夜色愈濃,寒雪漸止。
隨著「咣」的一聲鐘響,轎外繼而傳來嘈雜的爆竹之聲,坊間的歡聲笑語接踵而至。
子時到了。
雀喧鳩聚中,黎靖北似乎啟唇說了句什麼。
唐瓔並未聽清,她的心思早已飄遠。
如今黎珀的傀儡身份既已坐實,那麼榆樹街的綠眸少年想必也是他安排過去的,綠眼並未撒謊。
至於黎珀的少主身份,顯然也是綠眼故意透露給她的,為的就是向她證明——
殿下雖在閣中身居高位,卻並無反心,很多事情他亦無能為力。
而那日在京郊,黎珀當街攔下皇輦,並鼓動黎靖北去興中的行為想必也是受了幕後之人的指示。
母妃命在旦夕,他不敢說得太多,只能以有毒的曼陀羅來示警——此行或有危險。
可曼陀羅毒性雖烈,不吃也就沒事兒,難道說這樣的危險並不致命?
唐瓔越想越糊塗,因思慮過度,後腦竟傳來隱隱的鈍痛。
如今線索尚淺,她索性放棄思考,屈指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轉眸看向黎靖北:「郡王殿下現在何處?」
黎靖北替她攏緊大氅,語調毫無起伏,「尚在京中。」
唐瓔聞言一愣,眸中隱隱有些擔憂,「眼下局勢未明,殿下又是幕後之人看中的傀儡皇帝,陛下就不怕……」
「——相反,朕需要他留在建安。」
黎靖北寬撫般拍了拍她的肩膀,狐眸微彎,凝起一抹溫柔的笑,眼尾的紅痣攝人心魄。
「此番困局,唯有他能解。」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陛下,恭賀新禧,福……
翌日,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因次日不必急著趕路,亦不用擔心早起上朝,唐、黎二人難得睡了個好覺。
當歲初的第一縷晨光投射到客棧的窗牖上時,唐瓔睜開了眼。
昨日湖心亭夜宴,她因時刻防備著舒太妃,晚膳用得極少,醒來後難免有些飢腸轆轆。
此時卯正方過,天子尚未起身,隨行的宮人們亦未準備炭火,熱乎的吃食自然是沒有的。
唐瓔將窗欞掖開一條小縫兒,伸手探了出去。
幾息間,一陣刺骨的涼意驟然襲來。她猛地縮回手,又迅速將窗欞合上了。
恰在此時,肚子「咕嘟嘟」連響了幾聲。
唐瓔有些無奈——
她本欲外出覓食,奈何窗外寒風侵肌,冰天雪地。若是此刻外出,她這雙老寒腿恐怕走不了幾步路就要被凍僵,遂也只能歇了心思。
洗漱過後,閒來無事,索性又縮回被窩裡翻起了奏摺。
年關堆積的要務前幾日在寶船上都處理得差不多了,輕緩類的公務也有任軒把關。如今剩下來的,只有些無足輕重的信箋,大多為官僚之間的拜年賀辭。
唐瓔挑著回了幾封,抻了個懶腰,忽而翻到一封私箋,目光微微一凝。
信是從都察院那邊寄出的,套封上卻並未留下官印,方欲拆開,門口傳來幾聲短促的敲門聲。
她立刻拉下帷帳,順手將信收好,揚聲問——
「哪位?」
「我。」
聽聲音,是黎靖北在叩門。
唐瓔趕緊從床上起身,穿戴整齊後,將木門拉開了一小條縫兒,從中探出一個腦袋。
「陛下何事尋我?」
「無甚要事,你……」黎靖北目光一頓,落在她死扣著門栓的指頭上,聲音略微有些失落,「不必如此警惕……」
唐瓔「哦」了一聲,順手撥開插銷,大方地將他請了進來。
「——外間風大,陛下莫立在風口上說話。」
聽言,黎靖北陰寒的面色瞬間回暖,語調亦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