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靖北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遂只能黑著臉答應了。
為防萬一,臨出門前,唐瓔還特意將漿洗過的官袍穿在了棉服裡頭,隨後安撫般拍了拍男人的背。
「走吧!」
甫一邁出房門,便有一股涼風襲來,唐瓔忽覺身上熱意驟減,頭腦也跟著清醒了不少。
吳媽媽將二人帶到一間雅室前便離開了。
黎靖北推開門,視線落到繡凳上坐著的一名男子身上。
男子五官平淡,衣著紫袍,斜支著手肘似乎正在打盹兒。
此人他並不認識,回頭看向唐瓔,卻發現她也是一臉茫然。
被腳步聲驚擾,紫衣男子悠悠轉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方欲發怒,抬頭一看,故人的面孔躍然眼前,不由微微一震,三兩步衝上來握住了「她」的手,眸光奇亮,閃爍著神往——
「你……你是婧娘?」
黎靖北最聽不得這兩個字,當即就要發怒,然而思及眼下的處境,也只能悶聲忍耐道:「你認錯人了。」
說罷便猛拂衣袖,甩開了男子搭過來的手。
此刻,他對黎珀的怨憤已然到達了頂峰。
都怪自己年少無知,成日想著出宮與唐家小娘子製造偶遇,奈何宮中管束極嚴,他不得已才找上黎珀。
「婧娘」這個名字,便是他那不著調的皇叔想出來的。他被迫承受了許多年便也罷了,哪成想,如今成了九五至尊竟還要被迫「接客」。
見「美人兒」態度冷淡,紫衣男子十分失落,嘴裡不斷嘟囔著「婧娘」的名字,一副神魂顛倒的模樣,身子晃來晃去的險些跌倒。
恰有寒風襲來,唐瓔忽然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氣,不由秀眉一蹙,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小聲催促著黎靖北離開。
「陛下,我們回去吧。」
然而——
「不是婧娘也無妨......」
紫衣男子打了個酒嗝,臉上笑意大盛,邊笑還邊用猥瑣的目光打量起黎靖北,翹起的嘴角直咧到耳後根。
「本公子男女不忌,今夜......嗝......就由你來伺候我好了。」
說罷再次撫上黎靖北的手,湊近細嗅其芬芳,忽覺蘭香撲鼻,不由滿面陶醉。
遙想當年,福安郡王於燕春樓設宴,廣邀天下紈絝齊聚一堂。一時間,賓朋滿座,車馬盈門。
酉時,郡王攜愛妾婧娘落座,觥籌交錯時,席間那驚魂一瞥,卻叫他終生難忘,從此世間再無女子得了入他的眼。
至於眼前這個嘛,雖為男子,倒可暫代一二,以解他相思之苦......
美人兒的手背細膩白皙,指腹長了些薄繭,想來是長期撫琴所致。
他的婧娘……還真是多才多藝呢!
指腹往下,是修長的指節,再往下,則到了虎口處。
虎口……誒?
她虎口處怎麼也長了繭??
那是常年手握兵刃的武將才會長繭的地方,婧娘她……
紫衣男子越想越懵,腳下一個踉蹌,不妨撞進了一雙鋒銳蝕骨的寒眸中。
寒眸的主人早已忍無可忍,玉面上暴戾驟起,嫌惡地拂開他的手,就著他的身子往前一摜,冷著一張臉厲呵道——
「滾!」
黎靖北摔人的力道很大,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人,暴怒時的下手更是顧不上輕重。
巨大的衝擊之下,紫衣男子只覺自己右半邊的胳膊都要被卸掉了,撕裂般的疼痛瞬間蔓延至
四肢百骸。
一時間,酒也醒了一半,不由眯瞪著眼,望著眼前的美人兒怒火中燒——
「你......你放肆!」
他踉蹌著走上前,指著黎靖北的鼻子色厲內荏道:「本公子乃京兆尹之子。你這賤婦女,今日不將小爺我伺候好了,明日我便讓我爹抄了你的家!」
黎靖北的臉色越來越黑,看向紫衣男子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唐瓔朝他搖搖頭,示意他莫在此地動手。
黎靖北深吸一口氣,抬起手刀欲將男子一掌劈暈,不料這傢伙竟又貼了上來。
似是被酒液模糊了神志,男子早已忘了先前的疼痛。
眼前的面孔著實美艷,一如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令他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婧娘……婧……嗝……」
他卯足了勁兒想要靠近,奈何心上人始終陰沉著一張臉,不為所動。
情急之下,渾話脫口而出。
「——我知你喜好讀書,去了燕春樓也老捧著個破書在那兒看。你讀書不就是想做官兒嘛,我成全你!」
「——我爹……嗝……京兆尹……跟吏部的人交好,你若真想做官,我可代為引薦。今夜你將我伺候好了,他日我必保你金榜題名!」
「——那個什麼……嗝……福安郡王……府中妻妾成群的……他就是個混不吝!哪兒有哥哥我對你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