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就睡到晚上大天黑。
喬沅醒來時,床頭的小蘑菇燈柔柔亮著,而他身上多蓋了一條小毯子,隨著他起身的動作滑落。
此時的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
喬沅頓了頓,這才從床上爬起。
出房間門的時候,看見了外面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個寇遠洲的背影。聽見開門的聲響,背對著他的人也扭頭看過來。
男人在家時,只穿一件黑色高領薄毛衣。
袖口微微挽起露出流暢的小臂線條,他戴一副金屬細邊框眼鏡,手上一台仍在工作中的筆記本屏幕泛出白光。
倚坐在家裡的沙發上時,身高腿長的人動作還有幾分散漫。
冷峻,慵懶。寇遠洲仍是那個外出的髮型,頭髮悉數利落幹練地後梳,一絲不苟。露出其下硬朗眉骨,和輪廓利落鋒利的五官。
寇遠洲:「過來,圓圓。」
客廳的燈沒有全開。沙發旁一盞落地燈幽幽散發舒適的閱讀光亮。燈光束照射下來,將他的一半輪廓描畫成雕塑般的剪影。外面天幕黑夜落下,偌大客廳里瀰漫開一種屬於夜晚的靜謐。
喬沅此時不確定他看到被自己收拾走的行李了沒有。寇遠洲的態度讓人猶豫。
他躊躇片刻,朝洲哥走了過去。
寇遠洲還維持著那個在沙發上扭頭看他的姿勢。
喬沅便看見,沙發上的寇遠洲一隻手拍了拍腿面。
他的鏡片帶著淡漠知性的反光,單手移走那台電腦。鏡片之後一雙沉著幽邃的眸子看向這邊,將喬沅的人也籠罩在那種全然的沉靜之下,注視下去,仿佛能讓人在那雙黢黑眼睛裡就此沉底。
喬沅朝他走去。
繞過沙發,像往常無數次那樣,他側身坐上寇遠洲方才拍過的位置。
寇遠洲傾身向前。
一隻手握住了他的腰。那裡仿佛有一個專屬他的放手位置,能把人固定住在懷裡不會亂動,也不會輕易掉下去。
沙發上一陣窸窣聲響。須臾,兩個人落下的影子仿佛合二為一融為一體。
寇遠洲含笑地問他:「想往哪跑,嗯?」
他再開口時,聲音就離得喬沅那樣近。像大提琴弦音過後一陣的低沉平緩的震顫在人心頭。
「輕了。」他說。
寇遠洲沒有說起其他事情,而是先換了個話題。
「今天在學校都發生什麼了?」寇遠洲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例行詢問:「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嗎?」
喬沅側臉去看,寇遠洲在他肩上懶洋洋地閉上了眼,另一個人平穩的呼吸聲便縈繞耳畔。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之前聊起這個話題,喬沅總是嘰嘰喳喳滔滔不絕。他不但要說,還要負責聽的寇遠洲跟他一起身臨其境地共情,該笑的地方笑,該同仇敵愾的也得跟他一起。
從未懷疑過寇遠洲對他這些年來疼愛之中的真心。他百分之一百萬是愛他的,當喬沅作為自己的弟弟。
「嗯?」寇遠洲在他肩上發出一聲詢問的鼻音。
喬沅移開視線,這才道:「今天……沒什麼特別的事。哦,我的狗丟了,後來又找到了。」
他們的對話仍是像往常那樣。寇遠洲也很是給面子地點評道:「找回來了?這麼厲害,自己找到的?」
「嗯……」喬沅含糊帶過。
「同學幫你找到的?」他望著喬沅的表情。
「是嗎,有謝謝人家嗎?」
喬沅此時就想起了那一頭張揚不羈的銀灰頭髮和許多的金屬釘子。
他心想好像謝了吧,嘴上敷衍著:「謝了謝了。」
見他這樣,寇遠洲也輕笑,問:「新朋友?」
一起生活這麼久了,喬沅仍然還是很不喜歡他的洞察和敏銳。
寇遠洲眼含笑意地看著他,一隻手從剛才起就在不停摩挲揉弄著喬沅的手指。在被喬沅抽出手後,他笑著道:「就算丟了也沒關係,要多少都再給你買。」
但不管他說什麼,今天的喬沅只是比以往更沉默一些。有點提不起精神的小臉,他唇色一直都是淡淡的,這會兒懨懨垂著眼睫。
寇遠洲仔細端詳了他片刻。
「還在生氣?」
喬沅:「……」
不說話,就當做是默認了吧。
「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生氣了。」說著,喬沅被人翻了個面。兩隻修長有力的大手撐在他肋下,帶著幾分不容抗拒地,他一下變成和寇遠洲臉對著臉的抱姿。下方的寇遠洲仰頭望著他此時的臉,眼神認真。
喬沅不適地移開視線。
寇遠洲又湊近他耳邊小聲問:「真氣啊?」
他輕顛了兩下腿。帶動坐在人身上的喬沅身體左右搖擺了兩下。喬沅一個本就不配合的人,人被迫一下子直直地左搖右晃。很煩。
他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比剛才更臭,寇遠洲卻笑起來,向前靠近過來,吻一下他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