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
一直到寇遠洲緩緩道:「你還是快點反應過來得好。趁我改變主意之前。」
他說這話是認真的。
他認為,自己真的可能做出隨時在下一秒變了主意這樣的事。
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的喬沅,第一件事先深呼吸一口氣。
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大口的空氣呼吸進此刻酸澀的喉管里,胸腔里也用力鼓漲起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對哦。現在仔細想來,洲哥原本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不同意這件事。就算是下午在他看起來十分氣憤的當時,最後也只是不置一詞地直接拉著自己離開了宿舍,什麼都沒說。一直以來對喬沅說的也都是「回家再聊這件事」。
是習慣了寇遠洲說一不二的喬沅,在看到煙盒和幫倒忙的厲真後,自己都覺得自己沒希望了。
喬沅睜大的眼睛頓時亮起。
所以現在……
他傾身上前雙手摟住了洲哥的脖子。
他知道。這一次寇遠洲是真的同意了。
寇遠洲也抱住了他的背。
以往都是寇遠洲抱他的多。喬沅要抱人時,總得要更高大的洲哥配合他的動作,湊過來被他抱住。
於是此時男人輕輕偏著頭,閉眼受用著這一刻的這個擁抱。
對兩人來說擁抱仿佛家常便飯。只是今天這個抱抱意味全然不同。
手臂收緊了。像是要就這麼把他的圓圓嵌入自己懷裡。
——圓圓是個好孩子。
曾經抓著這段感情的時候有多專橫不肯放手,最後他做出選擇抽身離開的時候,離開的背影就有多利落、果決。
「但那個抽菸的人。」
寇遠洲一幅一言難盡的表情。
「他最好是能說到做到,真的會戒。……算了,再多帶一台空氣淨化器去學校吧。」寇遠洲一隻手捂著額,萬分頭疼且極其信不過那人的樣子。
「不行,之後還是得幫你換個宿舍。」寇遠洲還在那邊
喬沅這會兒哪有說不的,他簡直無所不從。剛得知了好消息的喬沅這會兒情緒正高,即使現在再過片刻就要吃晚飯了,但也還興沖沖地要去收拾在這個家裡他剩下的一點行李。
「喬沅!」和以前一樣,寇遠洲就在身後,喊他大名,拉住太過急躁的人:「貓呢?」
貓?喬沅一拍腦袋,貓!
原本說好是要替它找個領養的。可是養了這段時間,喬沅已經算它的半個主人,要是真送出去的話……
他原地團團轉一圈,求助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向了寇遠洲的位置。
還盤腿坐在原地的寇遠洲落在他後面,就那樣目光無可奈何地看著他。最後輕輕說了一句:「去吧。」
他永遠可以放心依靠的洲哥,向他保證道:「我會養著的。」
……
一個喬沅離開之後,本就寬敞的房間,更是略顯得空闊安靜了。
寇遠洲仍是坐在地毯上,原先喬沅發呆的那個位置。他就坐在圓圓的角度,看向此時的窗外景色。
正是一天中的日落時分。火紅殘陽鋪撒天際,落日沉入地平線,寫字樓的燈光提前亮起,下班高峰的車燈交疊成錯落的軌跡。
正在靜靜看著風景寇遠洲一低頭,就看見不知何時,左手又在習慣性地摩挲無名指上那枚戒指。
一開始是陪喬沅過家家才戴上的。倒也一直戴到了今天。
頗有重量和質感的銀色戒圈嚴絲合縫地圈在指根處。舉手查看時,那一抹銀色就夾雜在微凸起的指骨和過分修長的手指間。如今他都看習慣了這裡有一枚戒指在。
就像以前習慣自己心口多了一道傷疤的紋身。習慣會融入一個人的骨血里,成為他的一部分而存在。
之後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他不知道。
寇遠洲他甚至不確定今天做出的這個決定對他們來說是否正確。圓圓早就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兩個人之中,還沒有適應的人是他。
幾縷夕陽的餘輝透過指縫閃爍。
寇遠洲看著看著,他的人忽而卸力地朝後仰躺下去。大字躺倒在房間地毯上。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端整優雅的,很少有這樣隨性,自在,鬆懈的時刻。
就像是正躺在度假的沙灘上那樣。
他耳邊聽見了空曠呼嘯的海風聲。規律的海浪聲音一陣推著一陣。身體逐漸變得失溫發冷。
是無法控制不會回溫的那種冷。
他摘下那枚戒指放在手心。
和世上許許多多的父母家長一樣,雖然他平時嘴上總在說,喬沅離不開他、喬沅離不開他的。但真要到了臨了分開的關頭,這些人就會人生中第一次發現一個事實。
過分地強調「孩子需要我」這件事,其實就是一種為了掩蓋自己的分離焦慮的行為。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