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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琢沒有近前,站在原地,拱手問道:「在下夢中誤入此處,敢問閣下姓名?」

男子道:「我……嗯,你叫我『周負』便是。」

他瞟了一眼秦琢,便垂下了眼睫,似是不願多看。停頓了片刻,他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姓秦,表字昆玉。」

「何名?」

「單名為琢。」

周負向秦琢招了招手,但依然不看他:「我不能離開此處,請你上前……可以嗎?」

秦琢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緩步走到周負前方,想了想,學著周負的樣子,撩起了衣擺席地而坐。

見周負沒有開口的意思,秦琢便主動詢問道:「在下斗膽請教,不知此為何地?」

聞言,周負竟打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哆嗦,抬頭飛快地掃過秦琢的面龐,又低下頭去。

「你我之間,不必使用尊稱。」

低沉青澀的嗓音帶著輕微的顫抖。

他慌了,秦琢確信地想。可是眼前自稱周負的人在慌什麼?這裡有任何能威脅到他的事物嗎?

秦琢的身體微微前傾,語調沒有絲毫起伏:「為何?」

他實力低微,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要處處隱忍退讓、受制於人,而現在身處未知境地,這是他最好的把握主動權的機會。

周負張口欲言,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連忙合上,只是盯著秦琢放在膝上的手看。

秦琢是在夢中來到此地,身上穿的自然是單薄的寢衣,勾勒出清瘦的身形。蓬萊秦家偏愛玄色,就連統一制式的寢衣也以黑色為主。

膝頭的布料翻出微微的褶皺,宛如清風拂過湖面時騰起的細浪。秦琢的手指陷在布帛中,被襯得愈發纖細,如白玉雕琢而成。

周負呼吸一滯,急忙閉眼,不敢再看。

另一邊的秦琢眯起鳳眸,察覺到了他隱晦的讓步,於是秦琢也未得寸進尺,而是見好就收。

「你還不曾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

發現秦琢的態度隨性了一點,周負悄悄鬆了口氣,回答道:「此乃眾帝之台。」

《山海界·海外北經》載:「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於九山。相柳之所抵,厥為澤溪。禹殺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樹五穀種。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為眾帝之台。在崑崙之北,柔利之東。」

共工有位臣子名叫相柳氏,長著九個腦袋,分別在九座山上取食。相柳所觸到的地方都會變成沼澤和溪流。大禹殺死了相柳,它身上流出的血腥臭不堪,所流經的地方都不能種植五穀。大禹掘土填埋這塊地方,填滿了三次卻塌陷了三次,於是大禹在此為眾帝建帝台。帝台在崑崙山的北面、柔利國的東面。

換而言之,眾帝之台的建造就是為了鎮壓相柳氏。

可是崑崙山早已成為禁地,足足上千年都不曾有修士踏足了,那麼這位周負……

秦琢問:「你奉命在此鎮守眾帝之台?」

誰料周負搖了搖頭:「是,但也不完全是。」又補充道,「我不能告訴你。」

秦琢默默頷首,這樣一位名不見經傳的人物,還在眾帝之台上獨自守護了不知多少年歲,想來他的職責必定舉足輕重。

「我怎麼會在夢境中來到這裡?」秦琢換了一個問題。

周負歪了一下腦袋:「這個我也不能告訴你。」

他長得年幼,雙目瞪大,眼角微微下垂,表情很是無辜,秦琢看著也不禁心裡一軟。

於是秦琢緩和了語氣:「那麼其中的原因可以告訴我嗎?」

周負想了想:「我怕你會生氣。」

秦琢道:「我不生氣。」

「好,我相信你。」周負抬起眼皮,偷偷瞥了秦琢一眼,小聲說道,「其實……是我把你帶過來的。」

秦琢沒有說話,仍是將腰板挺得筆直,平靜地凝視著周負。

「……我沒有騙你。」

「我知道。」

「說好不生氣的。」

「我沒有生氣。」秦琢有些無奈,按了按太陽穴,「我只是在想何時才能回去。」

周負的性格遠比他所預料的要純粹得多,秦琢年紀雖輕,但因為輩分大,當慣了監護人,不知不覺中竟將周負視作了自家小輩。

「如果你想離開的話,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回去,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周負說話的聲音很輕,似乎有些底氣不足。

「你說。」秦琢的表情驟然嚴肅起來。

眾帝之台的鎮守者需要他做什麼?他不過煉精化氣初期的境界,又能做些什麼呢?

難道是藉助背後秦家的力量幫他離開眾帝之台,或是尋找某件秘寶?

不,也許是衝著他的師尊去的,秦老家主是當世人族第一,有架海擎天之能。如果會危害到秦家,那他寧可……

「我可以,直接叫你阿琢嗎?」

周負小心翼翼,鼓起勇氣直視秦琢俊秀如玉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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